初夏,芳草已深,漫山的樹木茂盛,天地間綠意更濃,比起春日的清潤又是另一種蓬勃的美。
汪霁帶着草帽,在菜地裡為他種的爬藤瓜果搭架子。
絲瓜已經吐須抽蔓,黃瓜也已經長出四五十公分,四季豆和豇豆更是長勢喜人,要趕緊搭上架子讓他們爬藤開花。
搭架子用竹子,竹子是汪霁昨天上山砍的,鐮刀刮去竹葉,剩下的杆子正好派上用場。
地裡的茄子和辣椒都在默默地長,西紅柿修剪側枝後也挂上了果。
視察了一番菜地,汪霁拔了一把已經成熟的生菜和紅苋菜,拿上多出來的兩根竹子,提着竹籃和鋤頭走回家。
走在小路上遠遠望見自家院門開着,他習以為常,摘下草帽慢慢晃悠着走到院門口。
院子裡那顆櫻桃樹到了豐收的時候,滿樹綠葉間墜着紅彤彤的果實,一串一串的垂下來,鮮豔欲滴。
符蘇就坐在櫻桃樹下面。
他身旁是張石桌,汪霁前段時間剛訂回來,質樸又天然,放在樹蔭下,夏日光看着就覺得涼爽。
身下仰着張躺椅,老式的木質躺椅,腳尖一點就會在輕搖間發出吱呀的聲響。
符蘇仰頭在看路過的鳥兒停在樹上啄食果實,旁邊石桌上還放着一盤,一樹的紅櫻桃,人和鳥兒一起在吃。
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時光歲月都在此刻的鳥啼聲中停住。
汪霁站在院門外不發一聲地看了一會兒,直到符蘇低頭往嘴裡送櫻桃的時候與他對上視線。
手裡的竹子沒拿穩落在地上,驚得樹上的鳥兒撲了撲翅膀。
符蘇眉眼一彎,指尖向上點了點:“鳥兒飛走了。”
汪霁撿起竹子推開門,動作間裹進一陣風:“好啊,我在菜地裡揮汗如雨種瓜種豆,你在我家院子裡吃着我的櫻桃仰着我的躺椅享受生活,我哪裡是什麼老闆,簡直像個奴仆。”
符蘇依舊笑,從躺椅上起身走到石桌另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他把倒扣在托盤裡的一隻玻璃水杯翻過來,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正好涼了。”
汪霁把手裡的竹子和菜籃放到牆角,不客氣地在躺椅上躺下,接過符蘇遞來的茶。
茶是他們一起炒的新茶,放了這麼久可以喝了,昨天才拿出來,新茶茶香醇厚,入口回甘。
汪霁一口喝下半杯,惬意非常,閉上眼長歎:“舒服——”
他額上全是汗,還被草帽邊沿勒出一道紅痕。
符蘇站起來,院子裡牽着一條曬衣服用的繩子,他從繩子上取下一條小毛巾,走到水池邊浸透了水,微微擰幹搭到汪霁額頭上。
“擦擦。”
汪霁拿手扶住,又歎一聲:“涼快——”
就着濕毛巾抹了把臉,他順手遞還給符蘇,符蘇拿着毛巾搓洗兩下,又晾回繩子上。
轉過身,他說:“怎麼樣,現在是不是感覺奴仆翻身做主人了?”
汪霁嘴裡嚼着顆酸甜櫻桃,聞言轉過頭,看着符蘇哧哧地笑。
自己在汪霁家貪閑,讓汪霁在菜地裡受苦這事其實怪不得符蘇,因為他哪哪兒都好,唯一在種地這件事上沒點上技能。
熱心幫忙汪霁施肥,肥緊挨着根撒下去,還沒把握住量,使得好容易在綿綿春雨中長出來,正期待着沐浴夏日陽光的菜苗被燒死一小片。
為了兩個人這個夏天能夠吃到新鮮蔬菜,汪霁隻能禁止他再靠近自己珍貴的菜園。
山風吹拂,陽光透過樹蔭斑駁地落在牆上,兩個人就這麼坐着,方才被驚走的鳥兒又重新飛回來,把紅果子啄出鮮嫩的汁。
到了午飯的點,汪霁伸了個懶腰問符蘇:“想吃什麼?”
符蘇毫不猶豫:“立夏飯。”
汪霁看他:“你也知道是立夏飯,立夏都過去多久了怎麼還要吃?”
符蘇想了兩秒說:“那我要吃豌豆糯米飯。”
汪霁無奈笑了兩聲。
他們這兒的立夏飯就是豌豆糯米飯。
立夏時候,豌豆豐收,手指捏着豆莢剝開,裡面的豆子水靈靈的一小排,嫩綠的豌豆和糯米還有臘肉一起焖,豆香,肉香,米也香,焖熟後掀開鍋蓋,就是一鍋熱氣騰騰的立夏飯。
符蘇立夏那天在汪姨家第一次吃到,驚為天人,念念不忘,鍋巴湯已經是他的舊愛,豌豆糯米飯已經成為他的新歡。
汪霁倒也不是不想給他做,焖糯米飯不麻煩,食材也都簡單,他說:“這段時間吃好幾頓了,總吃糯米你腸胃受得了嗎?”
符蘇眼神誠懇:“我吃完都在跑步機上多跑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