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禁欲、神秘,讓林願即使在那樣狼狽的場景下,都會被眼前這個黑衣黑發的男人深深地吸引住。
禮儀官推開門從走廊深處進來,黑色盛裝的李沉寓身後跟着長長的随行女仆和衛兵,威嚴而不失優雅地來到了宴會廳。台階之上立着王座,衆人在陛下出現時便紛紛起身,面朝陛下的方向。待陛下在位子上坐定,衆人即一起向陛下緻禮。
陛下不喜宴會,慣常的做法,在講完話後意思意思待幾分鐘便會離開。今日也是差不多的流程,但在離開之前,他叫上了斯科特,要與他單獨會面。
李沉寓離開後,氛圍寬松不少,衆人便又開始三三兩兩交流,一些人就着音樂跳起了舞,氛圍一時其樂融融。
斯科特夫人在丈夫離開後便被一群貴族的夫人小姐圍了起來。
夫人出身顯赫,娘家資産相當客觀,丈夫在外人看來也是如此優秀,自然配得上直轄這些太太們的交好。
斯科特家那兩位年輕優秀的小輩吸引了不少目光,此刻正如魚得水地穿梭在宴會廳之中,一切都是這麼的和諧。
林願卻覺得宴會廳裡有些悶,呼吸不太順暢,和周沅清打了個招呼便悄悄離開了大廳。
輝煌宮很大,而且因為設計建造得早,經曆過多次的修繕翻新,内裡的結構非常複雜。
林願沒來過幾次這裡,走着走着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迷路了,附近一時也沒看見什麼人,于是隻能打開手機上的地圖,嘗試着繞出去。
兜兜轉轉,最終停在長長走廊的盡頭。
他看着面前精美華麗的門,再看看地圖上顯示是個出口的标記,無語地退出了地圖,再洩憤式地把圖片删了。
無奈地歎息,林願正打算妥協地發消息叫人來接他,面前房門上的鎖忽然“咚——”一聲掉落在地。
林願:……
這真不是他幹的。
默默蹲下來舉着手機查看了一番,他發現是這把鎖的年代太久,已經磨損斷開了,又恰恰好被他碰上。
看着面前這個沒有鎖的門,林願心底生出些期待,萬一這真是一個出口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伸手,推開了這扇塵封已久的房門。
厚厚的灰塵迎面襲來,不出所料,這并不是一個出口,似乎隻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儲藏室。
摸索着把燈打開,房間内的景象徹底出現在他眼前。
裡面有很多東西,但卻并不是一間儲藏室,反倒是一間卧房。房間内部很大,正中心擺放了一張圓形大床,邊上是沙發和茶幾,都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圓床邊上放了一個木質的小搖籃,還挂着一個能轉動的小鈴铛,但也積了灰,不能轉也不會響。
林願捂着口鼻掃視一番,最終被床後牆壁上的一張油畫吸引了目光。
這張油畫很大,幾乎占了半面牆。作畫的紙張有些發黃,但内容還是能看清。
畫面裡,一名娴靜優雅、明豔動人的年輕女子在陽光下支着下巴坐在一個白色的涼亭裡。她穿着一條墨綠色的紗裙,頭發高高挽起,但卻有一縷不安分的發絲跑出來,卷曲着蹭着脖頸。畫中人的視線并沒有看向畫師,而是裝作不經意地看着桌子上誘人的點心,空閑的那隻手則貼着銀質的勺子蠢蠢欲動。
林願盯着畫上女人的臉細看,即使隔着一層灰,也能看得出來,她和李沉寓的臉有七分像。
帝國的上一位皇後,李沉寓的母親——李丹曦,就這樣以畫作的形式,出現在了林願面前。
史書上對這位皇後語焉不詳,僅有的也隻是一句“二十歲嫁與君主亨利三世,生子弗裡德裡希二世”,甚至連她去世的時間都沒有記錄。
但林願知道,這位看似溫柔的皇後,是多麼自由堅定的一位女士。
那是他和陛下在一起的第一年,李沉寓帶着林願去拜祭他的母後,作為君主亨利三世的唯一合法配偶,這位女性Omega并沒有葬在皇室的墓地裡,而是選在一個風景宜人的普通墓地。
在墓前,李沉寓向林願講述了他母親的故事。
這位皇後的一生相當傳奇,出身貴族,但天性向往自由。
十八歲的時候,她在父母主持下,與一位政界英才定下婚約。但她卻十分不滿,帶着錢獨自去周遊帝國。也正是在旅遊的過程中,李丹曦遇見當時隐瞞身份出行的皇帝,也就是李沉寓的父皇,亨利三世。
那位正當年的皇帝是那樣的英俊潇灑、溫柔多情,輕而易舉便俘獲了少女的芳心。他們結伴同行,遊覽名勝,沐浴在愛河之中。在旅程的終點,英俊的愛人坦白了他的身份,并在燦爛的花海向這位美麗可愛的女士求婚。
毫無疑問,即使是知道了愛人的隐瞞,李丹曦還是沒有拒絕。
少女原來的婚約被取消,亨利三世在李丹曦二十歲的時候,舉辦了盛大的婚禮來迎娶她,整個帝國慶賀這對郎才女貌的夫妻。
婚後一年,他們的兒子出生,被冠以爺爺的名字——弗裡德裡希。
李丹曦抱着懷裡熟睡的嬰兒,單獨為他取下了“沉寓”這個名字。
但好景不長,亨利三世的暴躁與懦弱在李沉寓的成長過程中徹底顯現出來。他在位期間,權力被大貴族們把持,軍隊的控制權被幾個家主瓜分,無能無力的皇帝變成傀儡。
對貴族的軟弱便反饋為對妻兒的暴躁,無休止的抱怨和辱罵。甚至若非李丹曦強硬,亨利還想強行讓小小的李沉寓與母親分離。
在李沉寓十歲的時候,李丹曦終于無法忍耐。她把李沉寓悄悄送回母家,然後動用手裡的皇室衛隊,偷偷聯合軍部一些親皇一派的軍官,想拿回軍隊的控制權,反壓貴族。
但可惜,亨利三世是如此的軟弱無能,居然可笑地将這件事告訴了貴族們,要求隻是保住自己的命和榮華富貴。
李丹曦終究還是失敗了,敗在了她的丈夫、她的Alpha手下。
她被軟禁在輝煌宮的某個房間裡,不讓見任何人。
最後在某一天清晨,一個應該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用父親送給她的手槍親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之後又是某一個似乎陰雨連綿的日子,一個名叫李沉寓的十八歲新兵,帶着與周圍人明顯不同的稚嫩臉龐,獨自坐上了那輛前往軍部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