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本是先皇的兄弟,十分骁勇善戰,在朝中頗受擁戴。
先皇登基後便将平南王遠派去了封地。
孰料平南王并不甘心,暗中養兵,竟與在百姓間流傳甚廣、吸引了許多信衆的天教勾結,勢力越發壯大。
二十年前便與那天教教首一道,揮兵北上,直取京城。
重兵圍了整座皇宮。
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與當時還是太子的沈琅卻還留在宮中。
平南王對先皇恨之入骨,不找到太子殿下不肯罷休,便派人在京中挨家挨戶地搜,凡家中有四歲以上、十二歲以下或高過三尺的男童,全都抓了起來……
抓起來的男童足足有三百多人卻無一個是太子。
平南王于是大怒。
便将那抓起來的三百餘男童盡數屠戮。
後來定國公與勇毅侯援兵急退叛軍,重新打開緊閉的城門入京時,隻看見一片屍首堆積成山,全疊在宮門口。
下了三天的大雪蓋上把人都凍到了一起,血凝成堅冰,拿了鐵釺都鑿不動,鑿一塊下來興許還連着人的皮肉,便不敢再動。
等雪化成了水,人都爛了……
再後來,這三百餘孩童都被先皇下旨厚葬,立碑于白塔寺,乃是為救太子而死的‘義童’,于是白塔寺碑林又稱作‘義童冢’。
聽說當時定國公府年僅七歲的小世子也在其中……
但仰止齋中都是伴讀,該與如意案扯不上關系。
誰知道就是這一晚,衆人都坐在流水閣裡溫書的時候,一名持着拂塵的太監陰冷着一張臉,竟帶着浩浩蕩蕩一幫人闖進了仰止齋,手一揮便道:“都給咱家仔細搜!”
一幫伴讀大都沒有見過這樣吓人的場面,一時驚慌失措。
瓶瓶罐罐都掀了個底兒朝天。
凡有書籍文字也要一一看過。
沒一會兒衆人的房間都搜過了。
大多都報沒問題。
衆人皆松了口氣,隻道是此案例行搜查罷了。
可就在她們剛将心放下來的時候,一名搜查的太監匆匆從廊下走來,手中捧了一頁紙和一本書,遞到那汪荃的手中,然後附耳上去低聲說了什麼。
汪荃一見那頁紙上之所寫,便道一聲:“好哇!”
他擡起頭來掃視衆人,隻問:“這本書是哪位姑娘的?”
書是從姜雪甯房間拿出來的……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落在姜甯身上。
姜雪甯也愣住了,什麼東西?他怎麼不知道?又有人搞事情?
卻見姜雪玉站了出來,回道:“公公手裡的書是我的。”
姜雪甯不解,她何時放了本《鹽鐵論》在她房間?
說來也是一個意外。
姜雪玉前些日子癡迷《鹽鐵論》在家裡看不夠,坐車來聽學的路上也要帶着。
可奈何自己琴技沒有半點長進,謝危每每見了她都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樣子。
原本想着惹不起躲得起,今後躲遠些不一同進宮便罷了。
好巧不巧,那日謝危不知何故非要同她一輛馬車。她怕謝危發現她看與琴譜無關的書,于是把這本書藏在了琴囊裡。
也是意外帶進了宮,本想着回家時帶走就是了。結果下學後,謝危一出來就撞見她一邊咳嗽一邊抱琴往宮門走,很是礙事。便吩咐宮女将她的琴送到二姐姐房裡。
姜雪玉抱緊琴,後退了半步,緊張道:“先生,不必了吧。”
謝危目光灼灼,淡淡道:“無妨,順手的事。”
一旁的宮女當然能分的清誰說了算,哪裡管姜雪玉的垂死掙紮,一把“搶”過姜雪玉懷中的琴。
姜雪玉沖她笑笑。
比哭還難看……
姜雪玉心裡直叫苦!這都什麼事兒啊!
——
那汪荃上下打量她兩眼,冷笑一聲:“好膽子,敢做敢當!來人,把這亂黨給咱家抓起來!”
亂黨?!
姜雪甯瞳孔劇縮,一時沒反應過來,姜雪玉已被兩旁的小太監按上來扭住了手。
姜雪甯:“公公血口噴人,臣女之妹如何成了亂黨!”
汪荃隻将那頁紙向她一翻。
是一頁在宮裡再常見不過的白鹿紙,上頭用筆寫着兩行字:三百義童,慘死何辜?庸帝無德,敢稱天子!
這一刻姜雪甯遍體生寒。
茲事體大,即便是重活一世,她也無能為力。
仰止齋裡人影幢幢,燈火煌煌。
她轉過臉來,此刻也同立在此處的其他人,竟覺得來搜查的那些太監們提着的燈籠太晃眼,照在她們的臉上,都一片模糊,叫她看不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