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卯正二刻,仰止齋外面便來了人通傳。
隻道:“幾位先生現已從文華殿那邊過來,帶了題卷,辰初一刻便在旁邊奉宸殿開考,還請諸位小姐随奴等移步奉宸殿。”
衆人于是紛紛整理儀容,随宮人去往奉宸殿。
此殿距離伴讀們住着的仰止齋走路過去連半刻都不需要,沒一會兒便到了。
正上首是先生們講課的地方,下方則桌椅齊全,案頭上筆墨紙硯具備;靠西牆則設了幾張方幾、幾把椅子,有書格亦有茶桌,該是為先生們兩講間隙歇憩之用。
她們才各自選好自己的位置坐下來。
姜雪玉對謝危終究是有些發怵,直接先挑了最角落裡光線不大好顯得有些陰暗的一張書案,雖然一會兒寫東西可能有點費眼睛,但可避開旁人的目光。
這時後面便傳來了一聲:“先生們請。”
衆人頓時重新起身。
姜雪玉立在角落裡回頭一看,隻見謝危今日着一身寬松的蒼青道袍,以青玉簪束發,眉眼淡不染塵,唇邊含着點慣常的笑意,與另三位上了年紀須發已白的老學究從殿外走了進來,論儀容氣度實在有些鶴立雞群,更别說是在朝中同品級之人裡過于輕的年紀了。
有先前還嘲笑過旁人提起謝危臉紅的世家小姐,見了才知道那人當時沒說瞎話。
一時有許多人不敢直視。
想起這人頂着一張這樣俊美的臉讓自己叫哥哥,就……
羞恥。
姜雪玉看了一眼之後便立刻垂下頭。
隻是……
謝危夾着卷起來的一摞題卷入殿,剛将其置于案上,擡眼一看,眉梢便微微一動。又把向角落裡掃看一圈,這才見着那昏暗角落裡垂首立着的姜雪玉。
他拆卷的手指便微微一頓。
旁邊一位老翰林問他:“居安,怎麼了?”
謝危隻點了一旁侍立在殿門口的宮人,淡淡道:“往後若非疾風狂雨烈日,都把東角的窗扇打開。”
宮人立刻應聲:“是。”
然後從姜雪玉身邊走過,把先才緊緊閉着的窗扇推開了。
外頭的天光頓時傾瀉進來,全灑落在她的身上,也把她面前的桌案與筆紙照了個亮亮堂堂。
謝危吩咐完便低頭繼續拆卷。
拆完微微垂着眼眸将題卷的數目點過一遍,然後問同來的三位老翰林道:“幾位老大人過目一下?”
三人都站着沒動,搖了搖頭。
其中一位老翰林歎了口氣,道:“一幫小女娃子讀書,這考校也跟兒戲似的,有什麼過目不過目的?不都是那樣嗎?謝少師看過也就是了。”
謝危看他一眼,沒說什麼,隻将題卷遞給了宮人。
宮人雙手将題卷接過,而後一份一份地發到了每個人的面前。
姜雪玉正好是最後一份。
姜雪甯看着卷子隻覺得震驚,這簡直跟燕臨給她看的一模一樣!
壞了!
沒給雪玉瞟一眼!
然後便聽上首謝危道:“此次考校隻是為了看看諸位伴讀的學識修養在何種層次,作答的難度也不高。所以答卷的時間隻有一個半時辰,當場閱卷,做個評判。現在便可請諸位開始答卷了。”
他聲音平平淡淡,不起波瀾。
落在人耳中,竟有一種清風拂面似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這話中藏有寬慰之意,輕易便消解掉人原本進入殿中時的緊張,略略放松下來。
下方如蕭姝、姚惜等人,皆是學識修養俱佳,胸有成竹,聽得謝危此言,便都起筆蘸墨,對着發下來的題卷在空白的宣紙上完整作答。
倒是姜雪玉盯着題卷看了半天,足足過了有好半晌,才伸出手去,不緊不慢地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