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走後,範閑跪在地上哭笑,有些惘然,有些愚癡,有些悲涼。
範閑霍然站起身,看向李承澤。
李承澤似乎有些失神,眼神麻木地看向烏壓壓的湖面。
這一刻,範閑與李承澤心意相通,突然好想好想辛其榴。
六六,原來今天這場戲,不是我在演慶帝,而是慶帝在演我。
打爛我的脊梁,碾碎我的尊嚴,榨幹我的情感,回爐再造,讓我徹頭徹尾變成一個捍衛君權的工具,變成下一個陳院長。
範閑看着李承澤眉心那抹揮之不去的冷漠寒涼,
所以李承澤,你早就看穿這是個君權高于親情,高于一切的無情帝王,才會這麼不顧一切、飛蛾撲火般反抗嗎?
要麼站着死,要麼跪着生
多麼可悲的命運!
……
範閑一個人走到了幽靜的遊廊,站在廊柱之旁,等着太子李承乾,演完最後一出戲。
“史家鎮沒了?”
“什麼叫沒了?總不能一個活口都沒有吧?”
“我人趕到的時候,這次已經被燒盡了,”
仁厚的太子殿下不停地為可憐的當地百姓們唏噓,痛斥李承澤心狠手辣,表情悲痛萬分,仿佛死的是他的親人。
“史家鎮本來是小榴外祖父的管轄地,前段時間,陛下将其調回了都察院,不然,這件事他也脫不了責任。”
範閑一字不落地認真聽着,臉上一片冰霜。
這一刻,範閑發現自己一直以來低估了太子。
皇後請太子相見,臨走前,太子囑咐範閑:“别氣餒,你我合力,徐徐圖之。”
範閑看着太子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
去TM的徐徐圖之,我現在就帶着鑒查院的人,殺去史家鎮,查個水落石出!
……
辛其榴一早受邀來到鑒查院,由鑒查院和太醫院聯合成立的醫學研究院已經有了雛形。
但辛其榴去往北齊之前的醫書太過深奧、超前,太醫和三處的師兄很是迷茫。
就像明明知道眼前是裝着巨财富的寶箱,卻沒有打開的鑰匙。
而辛其榴就是那把鑰匙,整整一天,都在解答研究員們的各種問題,别說吃飯了,連水都喝不上幾口。
房門打開,帶來一絲清爽的小風。
“打擾一下,榴榴,院長有事找你。”
循聲望去,言冰雲白衣如雪,長發随風輕輕飄動,不苟言笑站在門前,看向辛其榴的眼神卻藏着一絲期待。
此刻的言冰雲仿佛天神降臨,辛其榴内心流下感動的淚水,終于得救了!
……
院長找辛其榴聊北齊的事,路上,言冰雲從懷中拿出一些糕點,是辛其榴最愛的口味。
談話結束後,言冰雲送辛其榴出去。
路過鑒查院門口的石碑,辛其榴停下了腳步。
片刻後,言冰雲領來一桶水,辛其榴挽起了袖子。
陽光下,辛其榴擦拭石碑的動作,認真得有些笨拙。
言冰雲眉眼浮現笑意,向左邁了一步,擋住射向辛其榴的熱辣陽光
微風吹過,清走心中的煩悶
言冰雲想:這風真美啊,純粹又溫暖,沁人心脾。
然而一個人最幸福的時候,時間往往最不經用。
發絲滑落,辛其榴眯起了眼睛,言冰雲伸手想要幫她整理,一桶冷水就向他潑了過來。
辛其榴震驚地看過去,
逆着光,範閑拎着個空空的水桶,眼神冰冷,涼涼地開口:
“抱歉,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