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鮮花的男子背着臉上挂着笑意的女子,在這山林之間不知盡頭地奔走。
日光正盛,兩人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一座山崖。
山崖之間挂着一條木橋,木橋有些年頭了,中間還缺一塊兒少一塊兒的。
驚不飛喚了一聲抓緊,随後騰空而起帶她飛躍這萬丈山崖。
“過了這裡,就快到雲夢澤了。”
李還之側目望去,眼前的山還是山,山中綠意漸多,正如方才那林中的花一般,好似一下子從冬日來到了煥發新春時。
“雲夢澤是什麼地方?”
驚不飛将她放下,随後摘了幾個果子擦了擦遞給她,“你竟什麼都不知?”
他雖驚訝這人連雲夢澤的大名都未曾聽聞過,卻還是解釋道,“雲夢澤乃是天下第一水上城,其間有湖泊水澤大小萬餘,四季如春。”
“也是這世間唯一一個能同時容納仙魔妖鬼精怪凡人的地界。”
“我此去雲夢澤便是為了尋那剩下半枚玉佩。”
“你若是想過安生日子,也可待在雲夢澤,總好過待在江城。”
李還之吃着略有些酸澀的果子,“雲夢澤不怕亂起來嗎?”
仙魔妖鬼精怪凡人如何能夠共存。
先前她在江城客棧住宿時,那店小二還好心提醒她夜裡莫要出門,怕遇上妖魔鬼怪。
聽那侍女所說,也是凡人皆是蝼蟻。
看起來似乎都是對立面,不同種族當真能夠共存?
驚不飛三兩口吃了幾個果子,坐在一塊石頭上翹着二郎腿,“雲夢澤自有雲夢澤的規矩,倘若想要進雲夢澤,自然得守它的規矩。”
“至于你說的,”他搖了搖頭,“不必擔心。”
“雲夢澤有陣法鎮壓,誰人也不能越了去,你可知雲夢澤的當家主人是誰?”
“算了,你恐怕不知。”
“那人名喚花灼夫人,乃是當今第一陣修,傳聞她年幼時便自創陣法,後依父母之命嫁入張家,隻是那張梁淺終究是多情浪子,負了花灼夫人的心。”
“後來花灼夫人離了他而去,并留下一句,再見張梁淺,我必殺之。”
“從那之後她便斷情絕愛,一手建立起雲夢澤,這雲夢澤誰人都可進,唯獨張家進不得。”
李還之聽了之後問道,“那張家現在如何了?”
驚不飛叼着一根草望天,“早在百年前便已經沒了。”
“有人說是花灼夫人将張家滅了,也有人說是張梁淺的其他情人恨他入骨滅了張家,總之說來說去大家都離不開一個情字。”
李還之大為震驚,“百年前的事你如何知曉?”
“自然是口口相傳,”驚不飛摸到頭頂上的那朵小花,本想着摘下來丢掉,頓了頓還是将花又往發間摁了摁。
李還之:……
口口相傳百年,恐怕流傳下來的也并非事實了。
“倒是你,怎麼這也不知哪也不知,”驚不飛啃着草根挑眉看她,“我可是把我的事兒都告訴你了。”
“我卻對你一無所知,未免有些太不公平。”
李還之有些無奈,“你想知道什麼?”
驚不飛摸了摸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樣,“你便說說你從哪兒來吧。”
他眼看着李還之的一雙眼睛不再清明,似是墜入回憶之中,略顯混沌。
“我……也不知我從哪兒來,亦不知該往何處去。”
她未下山之前一直跟着師父住在山上,下了山卻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甚至就連那座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驚不飛:“那你家中有幾口人?”
“隻有我一人了,”李還之摩挲着手中的果子,“我師父已經去世,從小我與他相依為命。”
“現如今,隻有我一人了。”
驚不飛見她一副又要消沉的模樣,忙開口道,“一人又如何。”
“我也隻有我一人,照樣不阻礙我活着,追求飛升。”
“你看這世間,好似都并非一人,但實際上都隻是一人罷了。”
“你就沒有想過要做點兒什麼嗎?來這世間一趟,總不能一輩子做個雜役,渾渾噩噩度過此生吧?”
李還之擡了擡眼,想要喝上一口酒,摸到酒葫蘆時才想起來這葫蘆裡淨是水。
她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曾經我也想要做這江湖第一劍客。”
“鋤強扶弱,匡扶正義,我自認為自己當不得大俠,卻也想做一些事情。”
“隻是,真到了這裡我才知曉我從前有多異想天開。”
“江湖第一劍客?”驚不飛忽得笑道,“鋤強扶弱,匡扶正義。”
“你心中的正義又是什麼呢?”
“倘若你隻因為你無法修行便覺得你可笑,那才是真的可笑。”
“弱小便努力變強,不甘便逆天改命,怎能因一點小事就一蹶不振,初見時我見你劍法剛強,現在莫不是使不出當日半分了?”
李還之被他一通痛罵也未曾覺得羞愧,隻笑着說道,“并非因修行之事,隻是人總有迷茫之時。”
“我乍然尋不到回家的路了,心裡有些許難受,隻想尋個地方安心想想,待想通了我自然便會重新上路。”
“至于從前的異想天開,說來慚愧,未出山前我自诩天才,就連我師父也總說于劍法一途,我有望觸及巅峰。”
“卻不想我的劍法在仙人眼中,也不過是雕蟲小技。”
驚不飛聽她大言不慚說自己自诩天才,忍不住笑道,“你這人還真有意思。”
“我懂了,你是被昨夜打擊到了?”
“其實也沒有必要難過,那侍女本就有築基後期的修為,摧山倒海不在話下,你一人對抗百名黑甲騎兵不落下風,已是人傑。”
“無法修行便是天命,你可想要逆天改命?”
李還之又被他背起,她看着遠處雲端峰頂,開口道,“無論如何,昨夜多謝你。”
“我夜裡也有思索,仙人運劍施法,多用靈氣,和内力未必不同,既然都是氣,那應當也有破解之法。”
“施法之時靈氣波動,隻要我能看到靈氣,我自然能躲。”
“你可曾記得你我初見之時,你教導我如何吸納靈氣,而那靈氣如穿水而過,未曾停留在我體内,旁人施法用的自然也是靈氣,為何昨夜她能傷我?”
“不過是因為昨夜的我并非是水罷了。”
驚不飛被她這一番言論說得皺了皺眉,“你這說法挺有意思,隻是如何能讓你變成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