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厭扭頭,捏緊雙拳,橫眉豎眼,“你前夜沒去找土地神告假嗎?”
溫僖眼睛亂瞟,支支吾吾解釋:“你答應跟我成親,我一時開心便忘了......”實則是他出門遇見顧一歧,一時吃醋,全然忘了告假一事。
事到如今,為防孟厭生氣,他嬉皮笑臉湊上前,“我錯了。你前日不是說想買一支簪子嗎?不如我送你吧。”
“我要金簪子。”
“行。”
“兩支。”
“行!”
地府内,顧一歧帶着祝融登上望鄉台時,祝家已擠滿了來拜祭的百姓。
人人交口稱贊,說祝融是難得的好官。
祝融看了一會,便歎氣離開,“我并非他們口中難得的好官。”
顧一歧追上他,“師兄何出此言?你若不是好官,怎會招緻禍端?”
“正道,”祝融回頭,看向來時路,那裡黃沙茫茫,空寂悲涼,“可恨我自己,有一次真對那些銀子動了心。”
他窮困潦倒時,對富商們送來的銀子也動過心,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拿吧,十兩而已,不會被人發現的。”
這個一時冒出的貪念,困了他一輩子。
“師兄,人有貪念是本能,克制貪念才是本事。”顧一歧拍怕他的肩,拉着他一起往前走。
顧一歧生在富貴之家,自小吃穿用度不愁。生前年少中舉,風光無限,死後還能被酆都大帝賞識,入了地府又去了天庭。此生唯一有過的貪念,是明知她身邊已有良人,上天入地仍癡心妄想尋回她。
所以,他敬佩祝融,一生自孤直。
兩人行至奈何橋,今日值守之人是泰媪,笑盈盈為祝融遞上孟婆湯。
祝融一碗入口酣然暢飲,放下碗時甚至誇了一句好喝。
“去吧,忘了這浮生。”泰媪收回碗,與顧一歧一起目送祝融涉過忘川河。
人間忽有啼聲堕地,一個嬰孩的哭聲穿過地府,來到奈何橋。
“三品大官的獨子,是個好胎。”
第二日,孟厭頭上插着兩支金簪出現在查案司。
崔子玉誠心誇贊,“孟厭,這簪子瞧着真好看。”
孟厭湊近她,邊說邊往她手裡遞東西,“崔大人,我已想好,為我和溫僖畫一本春畫。這簪子送你,你多費點心……”
崔子玉眼睛發亮,“你若無事做,可來房中找我。”
“行行行!”
兩人躲在角落交頭接耳,溫僖見孟厭頻頻紅着臉點頭偷偷看他,心覺沒好事。
正鬧着,顧一歧進來告訴幾人,“此案還未完。”
昨日投胎前,祝融告訴他,周饒的大半家财,全送給了朝中一位大臣。
祝融去年去城外,無意間發現一個偏僻的村中,有不少人來來往往。
其中一人,是高陵縣出了名的賭徒。
他暗訪多月,才發現村中有地下錢莊與賭坊。錢莊放印,博取暴利,無數鄉民因借錢走上不歸路,傾家蕩産賣兒女已算常事。他不忍百姓跳入深不見底的火坑,又疑心高陵縣還有更大的地下錢莊。
氣憤之下,他一紙奏折便告到了京州,請求朝廷派官員前來追查此事。然而,他接連寫了十封奏折,在高陵縣等了好幾個月,卻無一位官員來此調查。
正欲去京州面見天子,他等來了周饒的一個死局。
四人再回高陵縣,徑直去了縣衙。
誰知,門口的捕役見到他們,一言不發,直接關門跑走。
縣衙進不去,他們隻好去街上問百姓,才知昨日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周饒便被放走,“還是李大人親自送他回府,我們都看見了。”
四人詫異道:“周饒不是有罪嗎?怎會被放出?”
一百姓悄悄與他們說:“我們問過李大人,說是太傅豐卿侯已重新審理此案,認為祝融乃是自盡,與旁人無關。”
孟厭:“假銀票之事呢?”
百姓:“周老爺捐了五千兩給縣衙。”
權勢果然呼風喚雨,縱使他們鐵證如山,依舊不能定周饒之罪。
四人正欲離開時,遙遙走來一行人,是周家人和一個七十上下的白發老者。
周饒攙扶着老者,極盡谄媚。
孟厭:“太傅豐卿侯?”
顧一歧:“嗯。當今天子最倚重的大臣,豐卿侯。”
回去的路上,孟厭好奇問道:“顧一歧,你和豐卿侯很熟嗎?”
顧一歧想了想,側頭應了一句:“我差點成了他的孫女婿,應該算熟吧?”
當年,他一朝金榜題名,成了陳留王朝最年輕的狀元。豐卿侯想把他的孫女嫁給他,還使了太子陳留葴來當說客。
不過,被他婉拒了。
孟厭歪着頭看他:“你為什麼拒絕啊,他孫女難道長的像他,不好看?”
顧一歧笑着看她:“花容月貌,但我不喜歡,我喜歡的姑娘該是......”
他的話未說完,孟厭已被一把拉走。溫僖一路聽過來,就知這顧一歧沒安好心。
好啊,竟敢當他的面挖牆腳,真當他死透了嗎?
溫僖氣鼓鼓:“你以後不準跟他說話。”
孟厭笑嘻嘻:“好了好了,知道了。”
路過上回的酒樓,孟厭想起沒吃成的清炖蟹粉獅子頭,纏着溫僖請她去吃。
菜足飯飽,孟厭倚在窗邊,輕聲問道:“周饒也是惡魂。你說,那個妖,這次還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