鍊條雲肩披挂在衣服外的綢緞上,穗穗波動,靈動似露珠不顯累贅。
他上前來寒暄:“您是幫助尺陵國,尋找延辇的仙者吧。”
“你是?”
“在下是如今尺陵國的首席藥師,郁離。”
站在花間的少女面露疑惑,帶着挑剔的眼神打量,雖戴着綠紗,卻似曾相識。
聽說這片區域的宮殿專為受尺陵尊崇的修士準備的,與前朝後宮都分隔開,平日裡并不見什麼人出入,看來還有其他人住在此處。
“我們之前是不是也見過?”
“您還記得。”
他緩緩地摘下面簾,帶着柔光的臉龐如溫和的芙蓉,消減了妖異,更添清姿雅緻。
“在下原是茺地人,在外有力修行,經常接些散活,謀求生計。在茺地時與仙者确有一面之緣。”
他倒是直言不諱。
哦,顧絨這才想起上回在茺地的宴會上,便是他替她斟了酒,這才多久不見,郁離就有了這番奇遇。
修煉者的機遇卻是不同尋常。
“不久前才得了陛下的賞識。”
不久前是多久?
“那你上回?”前段時間顧絨剛到此處時,就是替他在酒樓解圍。
等等,若說前兩面還是尋常侍酒之人,今日一見便是風流無邊,舉止閑雅。
這麼說來,也太過巧合了。
莫非是他一路追蹤而來,一時間顧絨心中掠過衆多揣測,隻覺不妙。
“藥師修行在武力上比其他修士要弱許多,上回采藥完下山路上,被人認錯拉去倒酒。”
他淡笑,似是黯然神傷,“您見笑了。”
“抱歉,我不知道。”少女一時眼神慌亂,似乎面上不知所措。
他笑起來譬如芙蓉花清雅,“您不必當真。”
“聽說您是土靈根?”
“嗯。”
“請您幫我看看土地,有幾株花草淹了。我的藥閣就在您宮殿隔壁,您可要與我同路而歸。”
顧絨打算就跟他去看看,如今處于尺陵宮殿,若是有什麼企圖,陰謀,也并不能輕易得手。
“好。”
“請。”
……
藥閣外是一處花圃。
經過青苔雅緻的綠幕門,走進這處水晶花圃,宛如一個明媚的春日。
陽光充裕和煦,有風吹過,花香輕吻面頰。
叢植物裡,雖然顧絨不能直接感受靈力,卻能夠遠遠聞到,從植物和前面人身上彌漫出清新的青草植物味道。
花圃中應當有濃郁的靈氣,引着赤金盤的指針轉動,有點點靈力轉化後傳到她身上,并不厚重,是清薄的靈力。
随着石闆路走,一前一後。
山茶,百合,繡球花,月季,各季的花品都能一觀,可謂是花團錦簇。大底是用靈力遮蓋了,隻有點淡香,氣味并不沖突。
最深處的花田,才種着不知名的靈花。
見到微微失水的葉片,他指尖輕點枝莖,靈力又促生機,枝葉更盛。
郁離撫弄葉片,猶如逗弄什麼小寵物,嘴角泛起笑意。
這或許就是木靈根修士與靈植的羁絆吧。
見此人的修煉場所如此明亮,舉止平和優雅,從“字”可觀人心性,同理從修煉居所也可淺淺見之一二。
看到修士與元素間的親切互動,顧絨緊繃的心漸漸放下,有了幾分好感,莫不是誤會此人。
她跟在郁離身後,暗綠的紗織披風接住了誤入的花瓣,花姿綠影相揉,美不勝收。
一個不小心,顧絨踩住了綠紗披風,引得前人停步,扭頭見顧絨揚起笑意,意味不明。
“仙者心情不錯?”
顧絨回複得體,“花香怡人,自然不錯。”
一時沒話找話地就是閑聊,一邊又暗暗打探,“你是醫師,可知道陛下是怎麼了。”
“其實是藥師,”他有點随意,隻道,“似乎是憂思過甚,并無大礙吧。”
“尺陵王的身體交于我,這仙者不必挂心。”
郁離慢條斯理地擇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木芙蓉遞給顧絨。
眼尾青澀的眼影,黑綠色泛出彩光。
“花香易近人心。宮中群芳中,也隻有這拒霜花最得鄙人心意,這朵便贈與仙者。”
他目光熱切地盯着接花的少女看,薄唇輕勾,眼底幽深的綠意深不見底。
暖葉裡,花香間。
少女明媚,一襲寶藍素緞裙裳,古典絢麗。
雪膚明眸,冷靜輕盈,她接過花,一時笑眼熠熠,壓過無邊春色。
“謝謝。”
“你很招女孩子喜歡。”
“嗯。”
他坦然或感覺這是平常事,笑容憑添幾分輕佻,花花公子般一問道,“您是在吃醋嘛?”
“怎麼會。”顧絨尴尬地讪笑。
兩人逛着花圃。
“你是木靈根?”她不留痕迹地提問。
“怎麼了。”他自然地一笑反問,“藥師是木靈根,不是很正常嗎?”
顧絨覺得自己太多疑了,可能是她見到的木靈根修士太少了。
他笑着看接花的少女,眼神微眯,勾起眼角。
聽這人回答得毫無破綻,似乎問不出什麼。
顧絨微微蹙眉,打算速戰速決,既然來了就給他看看那塊土壤,她已無意與他糾纏,隻等回去後細細打探此人來曆。
“你說的那片花地在哪兒?”
“就是這朵。”他指了一朵地上幹得有點焦了的重瓣花道。
這花葉片向下卷,變得很脆,黃葉,燒焦似的斑點。有些花類似山茶喜濕潤,過于幹燥,葉片發生卷曲,也會影響花朵生長。
“你知道這個靈花适合生長的屬性嗎?”顧絨不認識這中靈花,故而詢問他。
郁離介紹道,“這是葉響花,長成後,隻要放在任何枝葉間都能茂盛開放,吟唱美妙的自然樂聲。開花後能促進一片區域内的植物生長,備受惜花之人的喜愛。”
顧絨詫異,“我是問,它需要什麼樣的生長環境。”
“……”
“喜酸,喜濕潤。”
“好。既然靈花喜酸,那這土确實太堿了。”
随着修為的提升,她對于土靈力乃至土地的感受也更加強烈。
酸堿的微量波動猶如傾擺的天平,細毫之差也了然于心,有時通過赤金盤更是将絲毫之差化為更直觀的顯現。
顧絨施法,冷金色的土靈力灑在土壤上。
閃光、調和,土塊也變得疏松,濕潤了一些。
土地有點輕微的翻動,随着赤金盤的指針歸位,顧絨施展的靈力停止。
“因為改的是土,這靈植恢複沒那麼快。過兩日應當就可以恢複了。”
“多謝你帶我參觀。”
“我回去了,不用送。”
顧絨站起身,擠過幾朵招搖的盆景,揮揮手一溜煙地走了。
“慢走。”
看着顧絨匆忙走遠的身影,他目光流連地跟随,随手壓斷了一株花的莖稈,将花瓣放在唇齒間輕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