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盛篁,摯愛遊曆于世間,探尋山河。奈何天有不測風雲,突遭侵襲,失去雙肢,就此告别山河遠闊,人間煙火。
經否認、失意與崩潰,思緒猶如跨出洞穴,豁然開朗。然,乎知阿兄自請關入罪魁山,小弟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已托數位兄弟傳信告知兄長,但今日得知阿兄午後便會按期踏進罪魁山,遂書信一封,望兄長與師門重新商議此事。
其一,兄長乃乾祁門之大弟子,未來期許皆系于師兄一人之上。
其二,若非我失去雙肢,兄長恐早已命喪黃泉,此為最優擇。
其三,小弟從未怪罪于兄長,雖無緣與之于萬裡河山,但書中之門道,自如山河之書,小弟仍可暢遊于書海之中,足迹遍于千裡江山。
望阿兄細細思量,切莫沖動行事。
小弟侯盛篁敬上】
看完信,易自山呆呆地望着山外,淚水早已布滿他溝壑叢生的臉龐。這麼多年過去,他還記得師弟托人告知他,從未怪過他。
但他無法接受自己傷害同門之後,還能心安理得地在乾祁門中做他威風凜凜的大師兄。
想來,他并非不願面對自己傷害了師弟,而且不願意面對那個因急于修煉差點堕入魔道的自己。
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一個遮蓋自己差點堕魔的理由。
師弟的一封信,将他厚重的面具徹底撕破。
在他們心中,他易自山是風光霁月,為師門奉獻的大師兄,卻隻有月亮知曉,他也曾在黑夜嫉妒于自由自在的師弟,想象擺脫束縛在他身上的一切。
這才是為何,在所有人反對他進入罪魁山後,他仍舊一心踏進罪魁山中,他不接受這樣肮髒的自己,不接受與魔有任何牽連的自己。
現在,他想能做出選擇了。
他看着沈南衣長大,沈南衣什麼樣的心性他一清二楚。若自己能幫她一把,将她徹底同魔族斷開聯系,讓她徹底成為一個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善良的普通人,應該是他最想看到的。
這樣的人也是他幼時最想成為的人。
易自山将信紙裝回信封内,又将其壓入地底,飛身回到了小院中。
沈奕岚仍舊坐在床邊的矮幾上,她的眼神失去了焦點,隻知望着前方,但腦中卻無一點思緒,普通行屍走肉一般。
“小沈。”易自山站在門口輕輕地喚着沈奕岚。
聞聲,沈奕岚呆呆擡起頭,看向易自山,此刻的她面同枯槁,毫無生機。
“我下山一趟,此間山中一切,便靠你守着了。”
此話一出,沈奕岚重燃了希望,立馬起身走到易自山身前,“前輩是有什麼辦法了嗎?”渴望聽見肯定的回答,她的雙眸中充滿了期待。
易自山也不忍将她唯一的希望澆滅,即使自己也不能肯定,仍舊輕輕點了點頭。
沈奕岚頓時哭出了聲,一個勁朝易自山鞠躬,“多謝前輩,多謝前輩。”
“元龜,走了。”
話音剛落,易自山化為了一縷青煙飄向凡間,本碩大無比的元龜也被它點做了一隻小烏龜,帶在身上。
【你知道去哪尋小南衣嗎?】
飛在空中的易自山眼神未曾離開過下方的路,想要從中找到沈南衣的身影,“不知,但我一定找得到。”
*
妖王宮内,經過衆多靈醫的聯合醫治,用盡了宮中的珍惜丹藥,沈南衣總算是跨過了第一道門檻,但接下來還有許多的鬼門關需要她自己去闖。
“殿下,這位姑娘如今看來病情暫時穩定住了,但過後幾天可能會更為兇險。”闼垕同大殿之上的妖王彙報道。
妖王接過旁邊一位美人遞過來的水果,“知道了,下去吧。”
過了許久,臣年從睡夢中突然驚醒,“南衣!”
思緒回歸後,他才反應過來,如今他和沈南衣正處在妖王宮中。忽然他仿佛看見床上的沈南衣動了兩下。
于是,他踉跄跑到沈南衣身邊,用力攥着她的手,“南衣,别害怕。”
沈南衣仿佛聽懂了般,皺着眉,嘟囔了幾聲,“好疼。”
臣年看着沈南衣被汗濡濕的發絲,十分心疼地移開眼神,滾燙的淚珠奪眶而出,滴落在沈南衣的手臂上。
此刻的他早已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傷患。他的眼裡,心裡,隻有這個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少女。
妖王宮内,妖王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大聲喚來門口的守衛,“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