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看見了正向她看來的宿盡舟,他身邊還坐着一位女子。
兩人落座在宿盡舟修煉洞府外的多季長蘿花下,正品茶。
這女子她有印象,是玉繡門的人,進宗時就站在領頭女子的身後,身份應該頗不一般。
“仙尊,還有這位……”
女子看她,不太确定地微微側過頭,詢問地說:“仙尊,這是開光期?”
她不可能看錯迹棠的修為,卻見迹棠毫無行禮的打算,模樣也頗為随意,這才不由讓她心生懷疑。
修真界中,越是這樣讓人覺得違和的,越需要小心。
宿盡舟慢慢飲茶,雙眸隻看向撒了一層月華的茶湯,“是開光期。”
迹棠笑了笑。
女子若有所思,先介紹起自己,“我是玉繡門長老,羅蟬織。”
迹棠:“羅長老好,我是溯玄宗弟子,九水深。”
她前腳才聽郎钰說這位羅蟬織長老一手魅惑之術出神入化,後腳就見到真人了。
迹棠:“不打擾仙尊和羅長老談事,我先回去了。”
羅蟬織看迹棠總會生出一種極度的違和感,明明隻是一個開光期的小輩,為何她卻覺得被對方壓了一頭,連長久養成的氣度都被影響了。
迹棠轉身離開,走出些,才隐約聽見羅蟬織道:“仙尊您問的問題,我想了些辦法……”
她沒有窺探别人隐私的愛好,加緊幾步回去自己那處透風撒氣的山石底下,一夜修煉。
次日春花宴正式開始,為期三日,前來赴宴的真人們都住在溯玄宗外門的天鈞閣中。
天鈞閣位于外門邊緣的幽靜之地,與宗門高牆相鄰,浮空而建,自窗棂看出去就是郁郁蔥蔥的廣闊森林,溯玄宗地處靈力極佳之地,比許多宗門宮府更有利于修身養性,别看春日宴僅有三日,對很多真人、修士來說也是一個修煉的好機會。
春日宴開始後,迹棠反而閑了下來。
她來到信閣,在摞得比人還高的信件中看見了楊霄巒露出的半個肩膀。
“霄巒師兄。”
“誰?”
楊霄巒探出身子,看見從門外走來的迹棠。
陽光随她進門,把有些昏暗的屋子照得亮堂不少。她發間、肩膀都落了花瓣,楊霄巒一眼就看出那是信閣外花道邊種着的粉櫻。
陽光在她身上幻化出溫暖的虛影,那張麥色小臉正揚起笑容,如同一支向陽而生的麥穗,挺拔、鮮活。
楊霄巒看得有些出神。
誰說她又矮又黑,長得不好看?
他覺得水深師妹身上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蓬勃的生命力,讓他很有些移不開眼睛。
他咧開嘴笑,“師妹來了!”
迹棠走過一摞摞信封,扶着離楊霄巒最近的一摞,“信件怎麼又多了這麼多?”
楊霄巒從地上抓起繩子,起身時把它放在信封上端,迹棠走到另一側,揪過繩子蹲下身系緊。
楊霄巒的聲音從迹棠頭頂上傳來,“這不是春花宴嗎,咱們宗不少弟子都折了枝春花,想要送信到凡世家人那去。”
迹棠不由看向信件,她走來一路聞了太多花香,進屋後反倒沒有外面花香濃郁,聽楊霄巒這麼說,她才湊近信封仔細聞了聞,除了信封本身的味道外,确實能從中聞到些淡淡的香氣,還有些更淡的木香。
楊霄巒笑問:“師妹不打算折花送信嗎?”
她?
送誰好呢?
才開始想這個問題,她腦海中便浮現出師兄的臉。
正想着,楊霄巒遞給她一個信封,她随即看到楊霄巒鼓勵的眼神,“趁着春花宴,去選一枝吧!”
迹棠拿過信封,手指摩擦在信封上,觸感是有些發澀的粗糙感。
她笑道:“那我一會再回來幫師兄送信。”
楊霄巒兩手搭在她肩上,把她調了個方向,推她出去,“快去吧快去吧!”
迹棠從信閣出來,手裡拿着信封,這次她耐下心,順着花道慢慢尋。
行到外門弟子所居的後山花園,她眼睛突然一亮,看見了園裡盛開的海棠。
這顆海棠樹開花較早,目測要有六七米高,迹棠四下看了看,沒見人影,便禦劍飛上枝丫。
她在簇簇海棠花中找了一枝稍細的小枝條,上面開着五簇傘形花團,每簇都有五六朵桃色花朵,花朵和花朵間露出小片綠葉,襯得花瓣豔麗極了。
她施展魇氣将這一截小枝切下,小心翼翼放入信封。
楊霄巒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回來了,“已經尋好花了?”
迹棠笑着把信封拿給他看。
楊霄巒接過信封,一邊查看花朵一邊道:“我幫你封口,你要送去哪裡……咦?”他擡頭看她,“怎隻有一枝海棠,不放信嗎?”
迹棠搖搖頭,“就一枝海棠。”
楊霄巒聳聳肩,“好吧,那我可給你封上信口了。”他動作利落将信封封好,“你還沒說送去哪裡?”
迹棠:“送去千裡煙波。”
楊霄巒先是一楞,接着便笑了:“搞了半天,你是要送給自己?”
迹棠笑着點點頭,沒有解釋。
楊霄巒:“怪不得不放信。”他把信封交還給迹棠,故意打趣她,“既然寄信地址是千裡煙波,那讓你送去就再合适不過了,師妹可收好了?”
迹棠把信封放進外衣懷裡,笑盈盈道:“多謝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