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女修看作幻境媒介,那孫謝就是防止媒介被破除的關竅,其他弟子則是障眼法。
孫謝之所以攻擊她,其實就是在保護媒介不受損壞,維持幻境運轉。
迹棠越想越覺得靠譜,她就近觀察女修。
女修雙眸緊閉,披頭散發,露在外面的皮膚青白,嘴唇發紫。
她手中死死攥着一把海草,骨節凸出,比青白的皮膚還要再白上幾分。
溺水的人極為痛苦,求生本能會讓她試圖抓住些什麼。
迹棠雙眸亮起。
海草!
迹棠暗暗運轉魇氣。
幻境中施放的魇氣沒辦法破局,因為那是假的。但她五感恢複,神志也清醒過來,時間過去這麼久,她很有可能可以調出真正的魇氣,正好破局。
說起發瘋,迹棠也不是不行。
她扯開嗓子嚎,如她所想,因為沒有進一步動作,孫謝也就不會攻擊她。
氣泡咕噜噜冒出一大堆。
迹棠暗暗蓄力,趁他不備,右手猛然探出,魇氣迸發,她一把抓住女修緊緊攥着的海草。
在她剛有動作的一刹那,孫謝也動了。
迹棠被重重打退,身體在海中翻滾。
孫謝分出靈力将女修置于身前,随即掐訣。
他這一擊用了全力,靈力傾瀉而出,海水在他身前形成漩渦,漩渦如尖銳冰淩,直沖迹棠而來。
是水系中階法術,水淩尖錐。
迹棠隻看出尖錐形狀,人就已經撞進石壁。耳邊是石壁龜裂的響動,她深深嵌入石壁,五髒六腑盡碎,自她身上溢出的血液染紅了身邊海水,連帶着眼前也是大片猩紅。
幻境裡的她已經不行了。
但她卻揚起張揚笑意。
她緊緊握拳,拳頭裡是被她扯出的一半海草。
她眼中滿是狂妄的紅色。
這是一場豪賭。賭對了,她和其他人就有活命的機會;賭錯了,大不了夜忘川走一遭,她也無所畏懼。
迹棠發了狠,手裡海草被她握得扭曲變形。
她忽覺身體猛地晃動,起初以為是身體承受不住,可接下來,她看到整個珊瑚石洞都猛烈搖晃起來。
迹棠驚喜擡眸,頭頂不斷落下的大塊珊瑚石向她砸來。她沒有害怕,反而興奮得想要歡呼。
成功了!她賭對了!
海草就是幻境的媒介,海草被破壞,幻境随之傾塌。
迹棠看着眼前龐大的石洞毀于一旦,她被巨大珊瑚石重重砸下,劇痛過後,她便出現在完好無損的珊瑚石洞内。
她知道,她已經離開幻境了。
沒有了溺水之苦和重傷之痛,迹棠可以說是渾身輕松。
她先是檢查了一下背在身後的氧靈瓶,供她使用的氣體不多,她得盡快把其他人帶出海面才行。
她不敢耽誤時間,遊到孫謝身邊。
雖說幻境是假的,可還是給她帶來了一些負面作用。比如她現在靠近孫謝,身體就會本能繃緊,防備着對方。
孫謝緊抱女修,雙眸無神,像一具被煉化的傀儡。
迹棠一看就确定孫謝還在幻境中,她沒法為他破除幻境,隻能先把人救出海面。
她雙手托在孫謝腋下,想把人拉出珊瑚石洞。
然而孫謝抱女修抱得很緊,迹棠拖不動兩個人,隻得先把兩人分開。
不知女修是孫謝的什麼人,孫謝即便處于幻境之中,也把女修牢牢抱緊,可見關系匪淺。
好不容易分開兩人,迹棠轉眼,竟看見女修微微張開的唇縫中正有細微的氣泡溢出。要不是她正巧看見,這點氣泡實在很容易被忽略。
她驚疑不定,怕又是幻境在搞鬼。如此等了片刻,女修卻再沒有動靜。
……這女修不會沒死吧?
那她耽誤的這一會,不會把這位道友耽誤沒吧?
迹棠當機立斷換了目标,打算先把女修救出海面。
女修身形比常人偏瘦,看着有些孱弱,迹棠托起人的時候沒費多少力氣。
她把人帶出珊瑚石洞,正要往上遊,就隐約看見一道黑影靠近過來。
迹棠心裡一涼。
不是吧……這又是要出什麼幺蛾子……
她把女修推進洞口,轉而迎上黑影。
待離得近了,迹棠才看出黑影是人,還是她認識的——
張竹佑前輩!
迹棠趕忙弄出動靜,張竹佑也很快來到迹棠跟前。
迹棠拉住人,比手勢讓他等等,轉身就探進珊瑚石洞,又把女修拽了出來。
張竹佑驚愕地看她一去一返就帶了個人出來,再一晃神,懷裡就多出個小姑娘。
迹棠向上指,示意他帶人上去,又向珊瑚石洞指,告訴他裡面還有人。
張竹佑顧不上震驚,嚴肅地點點頭,帶上人就往海面遊。
迹棠再次回到珊瑚石洞,估摸着張竹佑往返需要一點時間,她便遊到最深處,先把最裡面的修士往外帶。
她把人帶出洞口,見張竹佑還沒回來。
時間耽誤不得,她把修士腰間腰帶抽了,把人綁在珊瑚石凸出的縫隙中,轉頭遊進石洞。
張竹佑再次入海時,身後帶了一衆弟子。
他們潛到珊瑚石處時,就看見五六個被腰帶綁在石頭上的弟子,那些弟子衣袍敞開,随海波飄動,要不是在海裡,都有些像飛在天上的風筝了。
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差點耽誤救人。
迹棠又帶出一人,剛要抽腰帶,就發現上方傻不愣登的衆人,不解。
張竹佑揮揮手,令弟子們趕緊救人。他則是遊到迹棠面前,指指石洞裡面。
迹棠點點頭,帶着張竹佑進入石洞。
石洞内還有二十來個修士要救。
張竹佑略過死去的弟子,就要把身後背着氧靈瓶的弟子往外帶。
迹棠攔住他,搖搖頭,比劃,讓他先帶沒有氧靈瓶的出去。
張竹佑沒時間多問,海中也不利于交流。他果斷聽迹棠的,把看似已死的修士帶出石洞。
之後兩人來來回回數次,終于把所有弟子都帶出石洞。
迹棠在臨出石洞前來到角落,把陷進沙石中的龜甲挖出來。
這也許和幻境無關,隻是某個海洋幼崽死亡後留下的外殼,但迹棠為保萬無一失還是帶上了它,反正也不費什麼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