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千裡煙波雲霧缭繞,如同仙境。
防護罩蕩開波紋,很快又恢複平靜。
她自言自語:“奇怪……怎麼進不去呢?”
這是說給宿盡舟聽的。
她不确定這話宿盡舟有沒有注意到,但戲還是要演的。
宿盡舟如果想看,可以把她這邊發生的一切一覽無餘。
她不能投機取巧,以免被懷疑。
等了半晌,千裡煙波沒一點動靜。
迹棠撐劍起身,不解:“為何沒人?這信耽誤不得呀……”
她拿出信閣令牌,再次禦劍飛向防護罩。
信閣的令牌不是萬能的。
溯玄宗靈峰衆多。
有的靈峰可以憑借信閣令牌出入——這些靈峰有新入峰的弟子。
而有些靈峰如千裡煙波,是仙尊的地盤。這種地方别說信閣令牌了,就是其他峰主,也得先經過宿盡舟同意才能進去。
眼看迹棠又要撞到防護罩,千裡煙波内,宿盡舟的聲音被靈力加持着遞出來,“速速離開。”
寒涼,冷漠。
這要讓其他不知千裡煙波的弟子聽見,隻會覺得裡面修真高人深不可測,直接就望而卻步了。
可迹棠不呀,她非但沒走,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對裡面作揖,高聲道:“打擾前輩修煉了,我是信閣弟子,前來送信!”
她鞠躬等待,又是許久,宿盡舟才道:“這裡沒有新入峰弟子。”
這話說完,防護罩突然大亮,迹棠被瞬間彈出老遠。
她身體懸在半空,要不是手抓着飛劍,人就掉下去了。
宿盡舟油鹽不進,迹棠無法,幹脆冒險。
她身上泛出墨紫魇氣,翻身回到飛劍上,“那弟子告辭了。”
飛劍欲走,一股吸力猛然箍住她,徑直把她拽入千裡煙波。
迹棠飛劍掉落,很快被雲海遮擋不見。
她人被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拽到主峰,靜谧無聲的千裡煙波響徹她持續不斷地尖叫。
吸力消失,她從半空摔到地上。
這下摔得結結實實,迹棠悶哼一聲。
等擡起頭時,她雖龇牙咧嘴,卻還是帶出一個讨好的笑。
宿盡舟從洞府走出來,在她身前站定。
玄衣被風吹起。
她目光漸漸向上,看到他滿是血絲的眼睛,心中大驚。
宿盡舟垂眸,視線落在她身上。
“夢魇一族。”
迹棠收斂心神,手腳并用爬起來行禮:“仙尊!”
她把信閣令牌拿出來,“這裡竟是仙尊的靈峰,是弟子迷路,認錯地方了。”
宿盡舟似乎沒聽她說什麼,隻對她的身份在意,“如今夢魇一族在世間銷聲匿迹,你如何進入溯玄宗,又是誰允你入宗。”
四百年過去,迹棠不知夢魇一族境況。
她謹小慎微地擡眼,對上宿盡舟冷漠的視線,又馬上低頭道:“弟子是跟着您來到溯玄宗的,孫啟籌前輩留我入青柏樓信閣。”
她毫無心理負擔就把孫啟籌給賣了。
安靜蔓延。
迹棠受不了這麼安靜,幹脆擡頭道:“我是從紙鸢山跟着仙尊回來的,您還記得嗎——”
話音剛落,一道濃厚的靈力襲來,迹棠毫無還手之力被打趴在地。
她喉嚨腥甜,手死死抓着一把草,渾身劇痛。
她知道宿盡舟隻是随意一擊,這要放在以前,就和撓癢癢沒什麼區别。
可現在她不能用元神之力,開光後期的修為在宿盡舟面前,比踩死一隻螞蟻都簡單。
“魇尊殁,夢魇一族數百年未在世間露頭,你卻不遮不掩,來我宗門,想盡辦法進我千裡煙波。”
宿盡舟每說一句,眸光就冷一分,“你謀的是溯玄宗,還是千裡煙波。”
迹棠抓着草的手更緊了。
夢魇一族數百年未在世間露頭是什麼意思?
她至今不知名門正派齊上九冥淵殺她的理由。
夢魇一族如今無法在世間露面,和她有關系嗎?
迹棠千思萬緒。
“我不知。”迹棠埋頭,隐藏眼中神色,“……弟子不知。”
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件件透着古怪,件件捉摸不透。
又一記靈力落在身上,迹棠吐出一口血,草都被她拽秃一塊。
“弟子來自九冥淵山下,迢迢村。”
靈力當頭而下,迹棠被擊得騰空而起,又重重摔下。
宿盡舟字字帶血:“九冥淵山下不曾有迢迢村。”
迹棠内心震動。
他怎麼知道沒有?!
迹棠不斷咳嗽,血沫濺得下巴都是。
她勉強撐起身體,“小的……”
她不再自稱弟子。
“小的是要去紙鸢城尋夢為食,誤打誤撞跟潛劍宗弟子上了紙鸢山。後被潛劍宗弟子抓住充當‘鬼神’祭品,是郎钰和談聞兩位修士救下我。”
她擡袖把血抹掉,青白弟子服頓時多了些髒污和血痕。
“小的本要等事了遁走,然仙尊突然出現在紙鸢山,說要尋魇尊法寶。”
“小的一聽魇尊法寶,這才一直跟着。因為溯玄宗未到招收弟子的時候,小的便利用郎钰和談聞兩位修士善心,在孫前輩那裡謀了份差事。”
“……想找機會留在溯玄宗,到千裡煙波尋青玉靜心鈴。”
迹棠用過青玉靜心鈴,法寶上便留有她的魇氣。
魇尊魇氣,是所有夢魇一族都想要的東西。
吸收魇尊魇氣相當于吸收高等階的至純修為。
低階魇族就是吸收成百上千個夢,都達不到如此濃度,更何況他們還不用費力消化夢境。
魇氣和靈力一樣,雖無法看出使用者是何人,但有很多渠道能找到魇氣或靈力的來源,青玉靜心鈴就是如此。
她編出的理由無懈可擊。
頭頂靈力未再出現。
迹棠微不可見松了口氣。
“仙尊,魇尊魇氣對我等誘惑實在太大,小的一時鬼迷心竅……小的還有魇尊另一法寶,這就奉上,求仙尊饒命!”
迹棠一邊求,一邊心裡罵。
誰不知她魇尊記仇,宿盡舟這兩道靈力她記住了,早晚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