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語嬌接過牛乳,雙目無神搖了搖頭,她不敢睡,也不能睡,她這一晚上和皇後的命是系在一起的,她若是合了眼,隻怕要生事端,卯時将近,便要上朝了,她要等到江琛過來。
思緒回轉,她微歎口氣,将碗中牛乳一飲而盡,喉嚨溫熱過後,便是滿嘴的奶香,忙了一夜,這會還真餓了,她将碗交還給木槿,手卻在遞出去的那一瞬頓住了。
是啊,她怎麼漏掉了這個可能性呢?無需毒藥,也無需巫蠱,隻需在膳食上略動心思就可以了,她為什麼一開始沒想到食物中毒這上面呢?
她目光轉圜到皇後的鳳榻上,雙目微眯,如果她沒猜錯,皇後應該是同食了相克的食物。
而江琛那邊,因着本就擔心沈語嬌一夜未眠,又加之昨天出了風頭,故而今日早朝全程心不在焉,隻想着什麼時候能早點結束。
可皇帝卻有心曆練他,奏對之時頻頻發問,見他大多時候隻是附和并不發言,遂又在散朝後将人留到了禦書房,問他關于賦稅之事可有什麼好的建議?
江琛此刻心急火燎,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隻想着早點結束好去坤儀宮,于是也顧不得再藏着掖着的,略一思忖,便将沈語嬌提前給他押題準備好的答案說了出來——
兩稅法。
依着沈語嬌的推斷,大夏如今在農業上采取的是均田制,而均田制之下的稅收應為兩稅法,但按照眼下的朝廷稅收來看,兩稅法卻并未得到推行,因此,沈語嬌第一個給江琛押的大題就是兩稅法。
按照準備好的答案,江琛飛快地講了個大概,皇帝聽後果然大喜,催着他再多說些,而江琛這會兒恨不得立馬就走,哪裡按捺得下來給他講兩稅法?索性一咬牙道:
“兒臣如今還未設想完善,請父皇容兒臣今日回去好好思量,明日再回禀父皇一個更妥帖的答複。”
皇帝聽他如此說,也深覺有理,畢竟是關乎民生的大事,遂大手一揮叫他退下去了。
江琛這邊出了禦書房,那便就有人引他往後宮去,一路小徑疾行,不過半刻鐘便見到了人。
“你這是怎麼了?”沈語嬌見他似是一路跑來的,心中頗為驚訝。
“你還說我?你瞅瞅你這倆黑眼圈。”江琛沒想到就一晚上沒見,她竟能憔悴成這樣。
放在以往,倆人這會早就吵起嘴來,可眼下沈語嬌也顧不得這麼多,連忙将一冊子塞到他手中,江琛展開一看,是皇後近日來的膳食單子。
“太醫排查了一晚上都沒能診出問題所在,我懷疑她是食物中毒,但是看了一晚上倒是沒能看出來到底是什麼沖撞了,你快看看。”
江琛一邊聽着,一邊一目十行地看起來,他一邊看,一邊問道:“除了這些,還吃過什麼别的?”
“無非是些瓜果點心,過年這幾天我也在的,日日與皇後同食,并無什麼不同。”
“吃了什麼水果?”
“我想想,”沈語嬌閉眼思索起來,“也就是蘋果、蜜柑、棗子、柚子、櫻桃等這些,沒什麼奇怪的吧?”
江琛目光定在一處,他放下單子想了會,随後問道:“有柿子嗎?”
“柿——”沈語嬌剛想搖頭,但又立馬頓住,柿子是有的,隻是她不吃。
見她如此,江琛心中了然:“我記得你不吃這個,但這個若是皇後吃了,怕是就找出緣由了。”
沈語嬌目光下移,在江琛手指點着的那道菜上看了半晌,随後緩緩扶着桌子坐下,兩人相視不語,心中不由大駭。
好巧妙的心思。
而禦書房那邊,皇帝在江琛走後又見了幾個大臣,因着提到上元節,便想同皇後商量商量那日的宮宴,卻不料突然聽說皇後病重,氣得他厲聲質問為何無人來報。
傳話的小太監哪敢多嘴皇後鳳體,隻說:“因着是半夜突發急症,便不曾驚動聖駕,太子妃昨夜已經入宮,如今正在坤儀宮侍疾呢。”
可皇帝哪有耐性聽他說,直直越過人擡腳便往外走,馮公公跟在後面立馬朝着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瞧見後便一溜煙地從後殿跑去叫人安排轎子。
“陛下駕到——”
簾子自裡面被挑開,皇帝剛一邁入坤儀宮,便瞧見太子妃帶着一衆宮女行禮問安,眼見殿内秩序妥當,他略略緩和了心緒:“皇後現下如何?”
沈語嬌恭敬颔首道:“母後如今已然好轉,父皇盡可放心。”
聽她如此說,皇帝這才消去大半的氣,沈語嬌跟在他後頭走入内室,陪着他親眼瞧了皇後,又略略坐了一會兒才回到外殿,而這一來一去的功夫,外殿中侍候的宮女太監便全都退出去了。
皇帝有些詫異,轉頭一看,隻見太子妃已然福身跪下:“父皇,事關母後鳳體,請容兒臣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