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爺的話,江甯信奉莫愁女的百姓雖說比織女多,但因居住分散,不似織造機工有行會,一呼百應,所以都還是議論,沒什麼實質行動。不過,”戴铎話鋒一轉,臉上現出躊躇。我情知有異,立刻追問:“不過什麼?”
“爺恕罪,奴才在酒樓茶館聽得更多的議論是绮主子貌比楊妃,是當今的,當今那個貴妃娘娘!”
将绮羅跟楊妃貴相提并論我能理解——我自己就這麼想,而将绮羅附會成當今佟貴妃,雖說出我意料,但靜心細想,總歸比織女莫愁啥的讓人信服。
就是這事皇阿瑪知道嗎?我沉吟:應該沒人敢說吧?
轉念想到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現都知道了,以皇阿瑪一貫的聖明,無可能不知道,甚至于已經知曉了,我忍不住煩躁:樹欲靜而風不止。明明皇阿瑪都表現寬恕绮羅了,偏這謠言不依不饒,追着绮羅不放,拱皇阿瑪的火,可要怎麼整?
轉眼看到高無庸拿來的念珠匣子,我揮退戴铎,決定先選念珠。
皇阿瑪聖明,我告訴自己:不會輕易為謠言所左右。現要緊地是绮羅規規矩矩,别再犯新錯!
揀一串品相最好的鳳眼菩提念珠,再挑隔珠佛頭。
想着绮羅芊指撚過,我以為還得是紅珊瑚襯人 。
匣子裡挑揀半天都不夠滿意,我吩咐:“高無庸,将爺的朝珠匣子拿來!”
……
這一次可算尋到滿意的珊瑚隔珠了,我吩咐:“戴铎,拆了這串珊瑚朝珠的這粒、這粒、這粒,和這串沉香朝珠的珊瑚佛頭換穿到這串鳳眼菩提念珠上。”
這天越來越熱,用不上珊瑚朝珠,缺的珠子,回京再補好了。绮羅眼光高,爺送她念珠必是要完美無缺。
“再拆了這串的珊瑚紀撚,把這串的綠松五眼六通換到珊瑚紀撚上……”
前兒绮羅誇曹頞的步搖别緻,爺照樣給绮羅穿一個。
“這串的珍珠記撚和這個赤金金剛杵……”
“這串的綠碧玺記撚,搭這個白玉璧……”
“
……
打發走戴铎,我方傳秦栓兒來問話。
“今兒去牛首山這一路,你主子幹什麼了?”
都沒睡嗎?以至于在禅房熟睡,叫都叫不醒?
“回爺的話,主子這一路除了吃點心原沒幹什麼。”
吃點心,我知道。這點心匣子原是我吩咐秦栓兒放的。隻沒想到绮羅這麼能吃,吃了一路,完了跑禅房睡覺。
“不過,”秦栓兒話鋒一轉:“路途中春花姐姐有問主子皇上幹什麼去牛首山?”
家常春花跟绮羅一般不敬神拜佛,隻怕聽都沒聽說過牛首山。
“噢?你主子怎麼說?”我挺好奇绮羅在禦前到底聽了多少。
“主子說牛首山有個廟,廟裡的老和尚成仙了,皇上聽說了,就來了!”
我……
不能說绮羅的話不對,牛首山确是有個弘覺寺,寺裡的老和尚也确是得道高僧,就是這飛升的老和尚是南朝人、唐朝人,距今都一千多年了,皇阿瑪現在去,是不是遲了點?
绮羅禦前睡覺,聽了個稀裡糊塗,亂安因果。
“春花姐姐問主子老和尚真成仙去了?”
绮羅講得沒頭沒腦,春花倒是不計較,隻關心真假——呃,春花不敬神拜佛是因為不相信有神仙嗎?
“主子說大家都這麼講!”
大家?那绮羅自己相信有神仙,老和尚成仙了嗎?
“春花姐姐問主子您不信?”
我點頭春花問得好,一針見血。
“主子就唉聲歎氣說她信!”
什麼意思?我狐疑地望着秦栓兒,信或者不信,绮羅為什麼要歎氣?
一般人說相信神仙,不該是滿臉虔誠嗎?绮羅這個反應——回想到绮羅至今就隻為吃茄子唉聲歎氣,我心裡一動:給绮羅吃茄子是我的主意,绮羅歎氣就是糾結是否跟我認錯妥協。
绮羅提到神仙就歎氣,家常從不敬神拜佛,去歲在雞鳴寺甚至連觀音都不肯拜。
心念轉過,我忽然想到:宮裡佛閣供的就是觀音。前歲選秀绮羅佛閣上香抽到上簽,最後指給了我。
今兒弘化寺禮佛,绮羅跟着皇阿瑪拜的是釋迦文殊普賢,并沒有觀音。
因為指婚,绮羅對觀音生了意見?
绮羅這個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