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最是講究發願,我隻沒想到我這個不長不嫡的皇子也能有為人當乘願大德頂禮的一天。
這個文覺很善長看相嗎?不過現在不是說話時候,我合掌回禮:“在下胤禛,蒙上師章嘉活佛賜法名:圓明。”
“阿彌陀佛,貧僧文覺頂禮圓明居士!”
……
進到禅房,绮羅已自找蒲團坐下,兩條腿盤得有模有樣,标準的吉祥坐。
看我進來,绮羅都不用掰腿,腿一擡,手一撐就站起了身。
我趕緊擺手示意她坐。绮羅重新坐下,兩腿一盤,也不用手,就一個标準的吉祥坐。
绮羅家常從不打坐,偏這吉祥坐盤的純熟,似是多年用功一樣。
我想着文覺的話,暗暗拿绮羅跟經文中的天女作印證——傳說上界天女享諸多福報,無不美貌多才,壽命長久。绮羅形容完倶,歌舞不凡,資财不盡,得天護佑,确似傳說中的享福天女。
……
皇阿瑪遠道而來,老方丈禮請皇阿瑪太子我绮羅胤祥等人喝茶。寺廟自制的蘭花茶,蘭香撲鼻——“當”一聲響,身側的绮羅已然喝好了茶,合上了碗蓋。
将茶碗放到面前的幾桌上,绮羅方才發現她又喝快了,皇阿瑪尤在聞香。
绮羅心虛地捧起杯子,骨碌杏眼瞧了四周,自覺無人發現,又裝模作樣地揭開杯蓋……
方丈親燃三支檀香插入香爐,開始講:“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道無所不遍。翠竹、黃花雖為草木,草木無情,原本合道……”
主座上白胡方丈講草木無情,亦有佛性,亦能成佛。我身邊绮羅聽得兩眼散光,垂頭睡覺。
我不免懷疑:绮羅這個天女該不是因為在天界經宴上睡覺被貶下凡的吧?
好像傳說裡天人被貶下界都是因為犯錯。
而绮羅實不是一般地會躲懶懈怠犯規矩。
……
直等方丈講完了經,皇阿瑪起駕,绮羅尤合眼端坐蒲團,沉睡不醒,于一群起身站立的人中間特别搶眼。
眼見绮羅一時半會醒不了,太子含笑掃我一眼,吩咐:“文德馨,你過去伺候绮福晉!”
我直覺太子誤會了什麼,偏沒付諸于言,我就不能辯解!我覺得很郁悶。
绮羅婦人,又有心疾,今兒坐二十裡的車,又爬了山,覺得乏力困倦還不是自然?
……
“喳!”文德馨答應一聲,上前扶起绮羅。
绮羅被動地走了幾步,迷糊地睜開了眼,複又閉上,如此幾番,直等行到寺後佛塔,方完全地睜開眼睛,醒了神。
文德馨微微一笑,告訴:“绮福晉,太子爺使奴才伺候您登臨佛塔。”
绮羅的杏眼轉向前方的佛塔,我呵斥:“還不謝恩?”
绮羅依言謝恩,太子微笑擺手:“免了!”
……
“本宗祖師法融禅師便是在此處讀經八年,大入妙門,以慧九感通衆生,自立了本宗,牛頭宗!”
佛塔下方丈講述宗門故事,绮羅側臉瞅着一旁的文覺,笑靥如花。
绮羅家常少有笑模樣。今兒頭一回見文覺,卻屢露歡顔。而文覺剛剛也一口咬定她天女降世的來曆。
兩下裡一關聯,我不覺皺眉:難不成绮羅和文覺是累劫的舊相識?
想着文覺的佛陀模樣,我覺得不無可能。
諸佛每嘗為諸天說法,天女也會以香花等供奉諸佛。不管前世如何,這世绮羅是我的庶福晉,她的身心隻能是我的,笑也是我的。
绮羅望到我,不笑了。
“祖師開悟時,天現異相,無數天花紛紛而落,至此,這牛首山便就有了曼陀羅花。”
佛經記載佛講經時,天女散花以試菩薩和聲聞弟子修行境界,花至菩薩身上即落去,寓意菩薩入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不染世間法,至弟子身上便不落,寓意“見花是花,還未出世”。
牛頭宗祖師開悟得天花異象,是證果之兆。
原來牛首山漫山的曼陀羅花是這麼個來曆。
“牛首山原産蘭花草,這曼陀羅與蘭草根脈相連,竟連葉子也都吸染了蘭香。用這樣的葉子制出來的茶葉便就是蘭花茶了。”
方丈斟一杯香茶敬捧給皇阿瑪,皇阿瑪恭敬的供放到佛像前,拜了三拜。
太子跟着過去拜了三拜。
我,十三弟一樣也都敬拜了。
方丈目光看向绮羅,绮羅微一猶豫,終站到蒲團前,合掌當胸,頂禮叩拜。
绮羅的手跟她的臉一樣完美無瑕,簡單一個合掌,即是張比拟《貂蟬拜月》的仕女圖。
入府兩年,第一次見绮羅拜佛,動作正确,一絲不苟,姿态優美,好似舞蹈。
府裡婦人無不虔誠佛事,卻再沒人能将頭磕得似绮羅這般風姿綽約,混然天成。
“阿彌陀佛!”方丈合掌贊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