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是夜琴雅問我:“這回去圍場,您帶哪位妹妹?”
我反問:“依你看呢?”
琴雅道:“此次秋荻,皇阿瑪點了母妃伴駕,再富察和舒舒覺羅兩個妹妹都是第一次去圍場,如此奴才以為奴才和李妹妹去圍場,耿妹妹留京管家,再将高福留下,給耿妹妹使。”
我點頭:“就這樣吧!”
至于绮羅,不說她現今病着,即便好了——绮羅不會騎馬,去圍場無益,也隻能留京。
上房出來我來看绮羅。
绮羅喝了藥,合眼在睡。我逗留無益,轉身出院。
走過秀英院子,我想着這回秋荻,秀英留京管家,照理我當給些慰籍,我停了腳。不過,轉念想到秀英跟绮羅同為庶福晉,我家常偏愛绮羅,過去兩月就隻來秀英院子一回,還隻半夜,上半夜還在绮羅院。獨今兒绮羅病了才來整夜,未免與秀英一個绮羅不好爺才想到她的不好印象,徒生是非,我又複前行。
我決定今兒還是先去瞧玉婷。
玉婷是我的側福晉,過去兩個月,我才隻留了一宿,實有點冷遇。
玉婷在燈下做衣。金黃色緞的中衣,一看就是我的衣裳。
“爺,吉祥!”見到我來,玉婷頗為驚喜地放下手裡的活計跟我請安。
“起來!”我扶起玉婷。
玉婷擡眼瞧到我臉上的汗意,立刻捏帕子來擦:“爺您這是打绮妹妹院子來?瞧您這一身的汗。”
“嗯!”我直承不諱。
沒什麼可隐瞞的,我去绮羅院子必得經過玉婷院子。玉婷不似绮羅,約束不了奴才,她跟前的丫頭婆子各司其職,都很得力。
“爺,”玉婷關心問我:“绮妹妹怎麼樣了?”
我歎息:“太醫說受了驚吓,得睡兩天。”
“那等绮妹妹好了,奴婢再瞧她去!”
“嗯!”我點頭。
琴雅已見過绮羅,也當叫玉婷見見。轉念想到秋荻,我告訴玉婷:“五月初七皇阿瑪巡幸塞外,母妃伴駕,你收拾收拾,同福晉一道去。”
“嗻!”玉婷答應,随即笑道:“即是要去圍場,說不得,奴婢得把弓箭拿出來練練。”
我以為然,随口告訴:“十三弟、十四弟也都去。”
他兩個的福晉:富察弱一點,使兩個力的弓,舒舒覺羅則能使三個半力的弓。
玉婷跟富察一般使兩個力的弓。圍場射鹿,玉婷跟舒舒覺羅是沒法比了,但也别拉到第一次下場的富察後面去。
練練終歸沒錯。
……
今日五月初四,萬壽節,一早進宮賀節。皇阿瑪今年四十有七,春秋正盛,加上皇太後還在,萬壽節就沒大肆慶祝,皇阿瑪早朝在太和殿接受群臣朝賀後,午晌就隻在乾清宮擺了場家宴。
接連幾場婚禮,家宴的座席又生了變化——娶了媳婦的胤禟、胤鵝、胤祹、胤祥、胤祯都有了自己的桌席,胤禑、胤祿兩個小孩子坐了一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照例到了彩衣娛親的環節。绮霞當先笑道:“皇阿瑪,去歲南巡,您萬壽節是在南邊過的,當時您誇江南小曲佐酒最好,兒臣們不才,排了支《紫竹調》給皇阿瑪宴飲助興。”
皇阿瑪一聽就樂了:“噢,好!”轉臉告訴皇太後:“皇額娘,绮霞說她排了南邊的曲子,您聽聽比江南的如何?”
“哎!”皇太後高聲答應。
小太監搬上座椅,胤禩、胤禟、胤鵝、胤祯、绮雲、董鄂、舒舒覺羅都跟着站了起來,小太監送上樂器:胤禟、胤祯、胤鵝二胡,胤禩吹笛,金珠、绮雲彈阮,绮霞琵琶,舒舒覺羅揚琴。
歡快活潑的小曲,似催生萬物的春風一般讓人心花怒放,但主音卻是笛子和琵琶,二胡隻是伴奏。我心底升起疑惑:绮禮沒把羅花農介紹給胤禩嗎?
什麼緣故?
“好!”一曲演罷,皇阿瑪鼓掌叫好,吩咐:“梁九功,将内務府新進的美玉香囊拿來。”
一般市賣的端午香囊都是絲綢所制,内造的美玉香囊則是由整塊和田美玉雕琢而成,内部中空,可按心意裝填香草,挂在衣襟或者腰間,精緻異常。
“嗻”梁九公答應一聲,轉瞬領小太監端來四個大托盤。托盤上盛着各式雕着花鳥、八寶、福壽等吉祥圖案的美玉香囊,或圓、或方、甚至于魚形、葫蘆形、荷花形、海棠形、可謂應有盡有。
皇阿瑪笑道:“朕賞你們每人兩隻香囊,自己挑。”
胤禩、绮霞領着胤禟、胤鵝、胤祯、金珠、绮雲、舒舒覺羅等人一起謝賞:“兒臣謝皇阿瑪賞!”
站起身,一對一對地圍到托盤前,有商有量地挑選。
皇太後見了便很欣慰,沖皇阿瑪笑道:“皇帝,看今春您給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指的婚,每一對都這麼恩愛,哀家真是高興!”
我想起绮羅,不自禁地跟着笑。
绮羅也喜香囊,回頭等她大好了,爺挑個好的給她。
宜妃湊趣道:“皇太後,待明年九福晉、绮雲、和卓、琪琪她們生了小阿哥,您一準更高興!”
“那是,那是!”皇太後聽得笑眯了眼睛:“宜妃,你眼神好,你替哀家瞧瞧,她們是不是都挑的是石榴香囊?”
“皇太後明鑒,确都是石榴香囊!”
石榴以其籽多,寓意多子多福。
绮雲、董鄂、舒舒覺羅聞言都羞紅了臉面,手裡的石榴香囊都似捏不住了,隻绮霞不自在地抿緊了唇,但也沒放下手裡的石榴香囊。
大婚三年一無所出,即便尊貴如绮霞,也覺出了不安。
我掃一眼琴雅,以為生嫡長子的事不能再拖了,得盡快……
绮霞等人坐回座,皇阿瑪谕旨即景詠詩。沒意外地我得了兩個香囊——一衆兄弟,除了老五、老十都得了賞。
這許多人,肯定是太子先挑,再是大哥、三哥,然後方輪到我。
對着托盤,我也想挑一對寓意生子的石榴香囊給琴雅、玉婷一人一個。結果發現沒了,甚至于連成對的葫蘆、萱草圖案也都沒了。我遂揀了一個“麒麟送子”和一個“瓜瓞綿綿”。
得賞的福晉除了绮霞、秀英外添了一個绮雲。
三個人裡肯定绮霞先挑,再是绮雲,輪到秀英時,就隻拿了一個葡萄紋樣和一個海棠花樣。
葡萄紋跟石榴圖一般寓意多子多福。秀英拿葡萄紋樣自然是想替我開枝散葉。
這原無可厚非。秀英才貌雙全,每嘗得皇阿瑪賞賜;母妃跟前,孝敬周到;日常替福晉管家,小心謹慎;至于對绮羅不善,細究下來也是後院婦人常見的小性,無礙大節——總之于情于理,我都當許秀英一兒半女。
奈何中間夾了一個绮羅。
俗話說“娘蠢蠢一窩”,绮羅心性愚魯,實不合生子。
绮羅跟秀英同為庶福晉。以绮羅連丫頭的醋都呷的醋勁,還有她那個奶娘金嬷嬷的挑唆,但若秀英生子,她沒得生,難保不跟我混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