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個疲憊的身影蹲在角落縮成一團，一臉麻木地任由各種各樣的聲音朝她的耳邊襲來：

“何辛，再努努力，多學幾個小時，你就能考上市重點高中了！”

“何辛，你這成績離一本還有點玄啊，再堅持一下，等考上大學就輕松了！”

“何辛，你好歹是重點大學畢業的，加把勁找個好工作，以後就不愁了！”

“何辛，這次的方案你做得不錯，甲方非常滿意，就是還有一個小細節需要修改一下，你放心，改完這稿就可以休息了！”

“何辛，工作都是這樣的，忍耐一下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何辛，何辛，何辛……”

……

何辛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摸摸額頭上的薄汗，神情還有些驚魂未定：

原來是夢啊……

已經辭職快一年了，居然還會做這種令人窒息的夢，她面露不爽地“啧”了一聲，身體随即自由落體般，又重新躺了回去。

真好，今天又是不用上班的一天。

相比剛辭職那會兒的極度狂喜和輕松，此時的何辛已經淡定了許多。

夏日的正午，在被窗簾遮掩得嚴嚴實實的房間裡，她頂着一頭睡得發絲亂翹的短發，毫無形象地呈人字形躺在淩亂的床上，第一千零一次地仰頭看向頭頂的天花闆，目光盯着那一片白茫茫的房頂，開始漫無邊際地發呆。

這個房間的天花闆，原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幹淨啊，左上角有個黑點不說，角落裡還有一小塊蜘蛛網……

還有這個頂燈，房東當初是怎麼想的，為啥會裝醜得這麼清新脫俗的款式，每次看到都覺得眼睛被荼毒了……

她定定地看着頭頂之上的空間，明知道已經可以起床了，但就是渾身懶懶的，像是被什麼無形的繩子綁在了床上一樣，無法動彈。

不知多久後，随着肚子突然傳來的一陣咕噜咕噜的聲音，她放空中的目光輕輕動了一下。

嗯？好像有點餓了？

伸手在床邊摸索了下，她在被子下摸到了自己的手機，點亮屏幕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

已經快一點了？叫個外賣吃午飯吧。

她熟練地點開外賣APP，目光心不在焉地掃過一排排售賣小炒、麻辣香鍋、蓋澆飯、蓋澆面、漢堡、炸雞、滑蛋飯、米線的外賣店鋪……

附近的這些店，幾乎每一家她都吃過好多次了，口味也都千篇一律，那圖片看上去再誘人，也讓人提不起興趣。

她上下翻了下頁面，看了下沒有新店，就興趣缺缺地随手點開一家，點了一份水煮肉片加一份飯。

她沒急着付款，而是馬上又打開另一家外賣APP，對比了下兩邊的價格和優惠券、滿減活動，最後以15元的好價拿下了這份外賣。

啧，現在的外賣可真貴，再過一陣子，自己恐怕都要吃不起這家的飯了。

她正想着，就收到了銀行短信：您尾号xxxx的儲蓄卡消費支出人民币15元，可用餘額328.75元。

何辛：？！！

她怎麼記得，前陣子卡裡還有幾千塊錢來着，怎麼一下就隻剩這麼點了？

她頭皮一緊，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拿着手機又查了下其他幾張卡包括微信錢包和支付寶的餘額，好家夥，一共加起來都不夠一千塊錢的……

怎會如此？她還以為之前的存款，還能再撐一段時間呢。

不知怎麼搞的，她一個單身人士，明明沒房沒車沒貸款，平時也沒什麼大的開銷，但工作幾年了硬是沒存下多少錢。

對了，何辛突然眼睛一亮，她還有不少基金呢！

她不由精神一振，充滿希望地打開了手機上的理财APP，掃了一眼今天的股市行情。

這一看，那滿屏的綠色差點沒把她吓得背過氣去。

好家夥，這都多久了啊，怎麼她的基金還是沒有任何起色？

原本是為了增加點收入才買的雞，結果你不理财，财不理你，現在她這些雞虧得都快腰斬了……

早知道當時就不一把梭/哈了，如果先買點試試看的話，也不會虧那麼多。

看着充斥着各種哭嚎怒罵的評論區，她整個人徹底麻了，反手就是一個退出、關閉、删除APP三連，主打一個“我看不到就是沒虧錢”的自欺欺人。

今天的我們仍然不知道，那頭神秘的牛在何方。

但即使不見牛影，割肉也是不可能割的，這可是她辛苦打工掙下的血汗錢，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虧了近三分之一，讓她怎麼忍心賣掉？

然而，不割肉，她的生活費又已經所剩不多了，目前手上就一個賺點零用的副業，完全沒其他收入，再這樣下去，很快就要捉襟見肘了。

回去工作吧，她已經沒了那份心氣，辭職之後的無數次複盤，更是覺得天底下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一坨shit。

要不還是再找個兼職吧，不然飯都吃不上了。

何辛滿臉糾結，突然想起之前在小區群裡，有招快遞撿單員的，不行的話就去試試吧，好歹一天也有兩百塊呢，賺點飯錢也好……

結果她剛準備加那個中介的微信問下詳情，下一秒，就被推送了一條25歲小夥撿快遞猝死的新聞……

何辛：……

大數據你人還怪好的嘞，雖然偷窺我的隐私，但還給我友情提醒呢。

不過，想想自己這不咋結實的小身闆，何辛覺得還是算了，萬一累出個好歹去醫院了，這不得不償失麼……

實在不行，再去想辦法發展一下其他副業？也不知道，樓下的快餐店還招不招人？

在辭職一年後，一直擺爛的何辛看着所剩不多的存款，猝不及防地聽到了來自錢包的警告：

請注意，請注意，您的存款餘額已嚴重不足，請及時賺錢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