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把它給希拇萊先生看過了嗎?”我問。
“您不會真的以為把協議胡亂畫一通,它就作廢了吧?”海因裡希說,“無論是否有這份協議,有些事您都是要做的,——我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但您在聖誕節收了那筆錢,就别裝糊塗了!”
“我想知道希拇萊先生是否看過那些内容?”我又問,“那不是随便畫的,那是這個地區的地脈能量分布,我和沃裡斯在裡面談話時畫的。”
海因裡希忙看協議背面的草圖,接着跑進城堡裡去了。不一會,希拇萊出來了,看得出他正以一個中老年男人最快的速度向山坡跑來,海因裡希大步走着跟在後面。
沃裡斯拉拉我的袖子,兩個人向希拇萊的方向迎過去。
“從您的圖上看,這座城堡正位于地脈上,是……是一個地球的能量中心?”希拇萊還在大喘氣。
“是的。這我能感覺得到,”我說,“我和沃裡斯都看得到,剛才在這裡還重新确認。在西方這叫地脈,在東方這種叫作風水。”
“Fong shing?”他用奇怪的語調重複着發音。
“自然景觀表現了地球能量,建築物則可以順應這能量的走向而設置。布局得好,就會讓裡面的人做事順利。”
希拇萊激動起來了,問了許多關于城堡布局的問題,我一再确認他的城堡建得位置非常好,符合各種古老的靈性法則。
“那您對我組織十二位将軍在地下大廳冥想怎麼看?”他說,“這可是我的想法,這是屬于我的十二使徒!”
十二使徒是跟随耶|稣的十二位弟子。
“您還在依止基|督教嗎?”我微笑,“我以為您已經建立了自己的信|仰。”
希拇萊咳嗽了一聲,掩飾的自己的尴尬。黨衛軍其實是很想擺脫基|督教,擁有自己的信|仰,而且他在聖誕節時祭祀沃坦,也是為了恢複日耳曼原始崇拜。
我猜測,他喜歡古代異|教元素。
“其實您這種冥想,可以從更古老的密特拉教中找到蹤迹,”我說,“這是起源于波斯的崇拜太陽神密特拉的宗|教,波斯人,他們自稱雅利安人,您知道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他們經常在地下的洞穴|中祭祀密特拉神,而且隻允許男性參加。和您的冥想是不是異曲同工?”
“太陽神?我們的大廳裡正是裝飾着黑太陽。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巧合!”希拇萊的表情,就像找到了一個史前秘寶。
“巧合也是一種必然,”我說,“更古老的信|仰在借助您的儀式重新來到這個世界上。”
希拇萊眼中閃着光,手上的紙張被一股不是風的力量帶動而顫|抖着,我明白,這些話擊中了他最喜愛的領域。
希拇萊陷入沉思,又忽而問沃裡斯:“您以前知道這些嗎?為什麼不告訴我?”
沃裡斯搖搖頭,無奈地看着我,他大概覺得自己最近處境已經夠難了,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說這些,引得希拇萊去責備他。
“沃裡斯能看到能量,這些他很快就能學會。”
“那太好了,您教教他吧!”希拇萊帶着海因裡希沿着小路走下去,一邊對着城堡外圍指指點點,在空中圈畫起來。
我和沃裡斯聊了一會樹木的能量,看到希拇萊向我們招手。一個拿相機的人站在旁邊,正把相機固定在三角架上。
“我們照一張照片,這是神聖計劃的規劃者和參與者們!”希拇萊站在中間,讓我和沃裡斯站在兩邊,海因裡希最高,站在我背後。
這樣的照片,背景正好是威維爾斯堡。
“咔嚓”一聲,驚醒了我靈魂深處的記憶,在金字塔中的幻象開始浮出水面。
“威維爾斯堡,1943年4月。”
顯示着這樣一行字的一張照片出現在我腦海裡,那是啟蒙中的西貝爾命運中的一環。在夢境中,她取代了沃裡斯,成為希拇萊身邊負責神秘事務的人。所以那張照片上沒有沃裡斯。
但是現在,這一張照片上會有。
潛意識深處的劇本在運行,但是又和我們曾經預想過的有所不同。
“走,太陽快落山了。一會我們一起用晚餐。”希拇萊興緻勃勃,并且吩咐人擺餐桌時“要用那套帶如尼文的!”
“希拇萊先生!”舍倫堡在餐廳門口。
“喲,沃爾特,你還在啊。”希拇萊說,表情卻像看到一道上錯了的菜。
舍倫堡遠遠地望了我一眼,用輕松的語氣說:“我在想,埃德斯坦小姐是我帶來的,總不好就把她丢在這裡。”
沃裡斯滿懷希望地看着我,大概覺得有舍倫堡說情,我不必像他那樣困在這裡。
“你先走吧,埃德斯坦小姐還要留一段時間。”希拇萊很冷淡地說。
“可是——”舍倫堡锲而不舍地又想問,原本愉悅的希拇萊目光陡然鋒利,上下打量着舍倫堡,像打量一個剛見面的人。
“您今天是怎麼了?對您,我一向不需要把話說第二遍的。”
希拇萊和舍倫堡關系匪淺,以前一直你我相稱,直呼姓名。而剛剛這句話的語氣很重,再加上“您”這種見外的稱呼,讓旁邊的雷德和沃裡斯臉色都是一白,隻有海因裡希抱着胳膊在看好戲。這種語氣,表明希拇萊已經生氣了。
舍倫堡也明白,但他很會控制情緒,微笑着點頭,隻有嘴角卻不易察覺地收緊了。
他看似不經意地看向我,眼神裡有無奈,也有焦慮。他無法對抗希拇萊,他的一切地位和權利都是拜希拇萊所賜。他極其克制地欠了欠身,離去了。
“走,去餐廳。”希拇萊招呼我們,又揉了揉自己的胃部。
“領袖先生胃不舒服,魯道夫,你叫一下克裡斯滕醫生來按|摩。”希拇萊的一個副官對旁邊的警衛說。
海因裡希聽到這個名字,驚怪的目光落在那個叫魯道夫的年輕警衛身上,似乎覺得他不應該叫這個。那個警衛員毫無覺察,跑去打電話了。
“沒關系!”希拇萊心情很好地說,“剛才那番關于地脈能量的讨論,讓我心情舒暢!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時候,是不會生病的。”
餐盤擺上,盤邊果然印了如尼字母的花紋,包括刀叉的柄上也都有類似的裝飾。這個城堡裡的一切,都神秘學氛圍拉滿。
希拇萊不吃肉,隻吃蔬菜奶油湯、沙拉還有烤南瓜。
“素食的能量更好,對我的胃好。”他說,“元首一向喜愛動物,他号召我們禁止活體動物實驗,更别說屠殺動物用來吃了。這太殘忍了。”
我和沃裡斯對視了一眼,都想起了集|中|營裡慘無人道的畫面。沃裡斯甚至對着一份帶血絲的牛排捂住了嘴。
遠遠的,再次響起腳步聲。舍倫堡出現在餐廳門口。
這次希拇萊根本沒有和他打招呼,隻是不快地盯着他,似乎在說:“這次又是什麼名堂?”
“汽車抛錨了,真是不湊巧,他們正在搶修。”舍倫堡故做輕松地說。
“我吃完了,我送送您吧。”我對舍倫堡說。從他剛才的目光裡,我看出他有話要和我說。
跟着舍倫堡走到城堡中庭。
“希拇萊過幾天肯定要離開,到時候您就說不舒服,打電話給醫院。我會從醫院把您接走,您裝病一段時間。對了,剛才希拇萊先生在晚飯前匆匆出去找您,你們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一些關于地脈能量的知識,關于建築物怎樣按能量來布局。”
“跟他說這些幹什麼!”舍倫堡急道,“他對這類知識原本就癡迷,您這樣不是更脫不了身了嗎?真是糊塗!”
“我不是一時糊塗。”
心中歎息,我并不知道舍倫堡會幫我籌劃,我想的是,既然我隻能加入他們,如果不用一些東西抓住希拇萊的歡心,就隻能屈從于海因裡希的控制。
在外面看着他們修車,不一會,發現希拇萊就在後面不遠處,他已經吃完飯,正在盯着我和舍倫堡。
“元首需要我,我得去一趟大本營。”希拇萊讓人備車。
舍倫堡看着我目光一閃,意思是:“他現在就要離開,那更好了!”
“真可惜,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才剛聊了個開頭呢。”希拇萊慢慢地踱過來,經過我時,又說道:“埃德斯坦小姐,您陪我一同去吧。”
舍倫堡大吃一驚:“您要帶她去見元首?千萬不要!元首前一段時間還總是提赫斯被占星師影響的事,不能讓他知道您身邊有占星顧問。”
希拇萊斜睨他一眼:“她當然不需要去見元首,但是她可以随我上飛機,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打發飛機上無聊的時間。”
舍倫堡的眉頭深蹙,責備地看了我一眼,又在責怪我剛才用新奇的知識“引誘”希拇萊。
希拇萊的汽車很快就備好了,舍倫堡的車因為抛錨還沒有出發。我和希拇萊先一步去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