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催眠中她釋放了在集|中|營中的恐懼和傷心,這一次則提到了自己丈夫。
“他是個愛好和平的人,唉,就是個很普通的男人。但是人很好。力氣很大,性格悶悶的,但是絕對不笨。手粗粗大大,卻會做木工。什麼都能做。雞窩的木栅欄啦,食槽啦。還給我做木頭的花啊,小動物。他總說有了孩子,他要自己做搖籃。”
叙述這些生活的時候,她面帶微笑,我讓她多停留了一會,然後才引導她向後面進行。
“後來,發生了什麼強烈的改變嗎?”
“是的!他們來抓他了。”她臉上都是恐懼,聲音壓得很低,好像躲在一個地方,不希望有人找到她似的。
這是他丈夫離開家的場景,以前我也引導她來到過這個場景,但是每次都是淺淺帶過,這一次,她似乎身臨其境了。她躺在催眠床|上的身體在發抖。
“他告訴了我真相,他其實是,他其實……哦……”她捂着臉哭泣,“我讓他走,他必須走……”
在這裡卡住了,似乎有些東西她不敢說。
“他其實是什麼呢?”我問。
“我不能說……”
“這裡沒有别人,隻有你自己。你看看周圍,是不是沒有人?你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她閉着眼睛,眼球轉動了一下,似乎在打量周圍。“是的,周圍沒有人。”她很容易地接受了暗示。我是希望她把事情說出來的,這樣她就放下了負擔。
“他不參軍,是因為他不想去殺人嗎?他是愛和平的,對嗎?他隻是個與世無争的農民。”我問。
“不,”她哽咽着,“不,他其實是……是……”
她馬上要說出來了,那個使她情緒郁結的原因。我等待着。
就在這時,艾美爾睜開了眼,直視着我。
我從未在催眠時害怕過被催眠的個案,但這一次,她這個樣子讓我害怕。不是因為她睜眼,這在催眠中是常見的,但是她的眼神不一樣。
她像一個陌生人,像一個被情緒逼到極點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人。她還在被催眠的狀态裡,她雖然睜着眼,但根本沒有恢複清醒。
“你為什麼要問我?你又是誰?”她陰恻恻地問我。
艾美爾坐了起來。
“你騙我,說屋子裡沒有人,但你躲在這裡聽我自己說話。你想殺他。”
一個熟悉的人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比催眠不熟悉的人更讓我恐懼。我本能地離開了椅子,退到房間門口。
從催眠威廉那次以後,我一直在系裡以催眠熟練、成功率最高而著稱,從來沒有遇到過處理不了的問題。
後來回想,那時也許我應該向她保證,我不會告訴别人,我是她的朋友,用自己的穩定讓她回到催眠床|上去。但是當時的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拉開門,想要逃跑。
這是一個不專業的、愚蠢的行為,但是在當時情急之下我恐懼的腦子裡竟然隻有這一個可能。我奪門而逃,把被潛意識占據的艾美爾一個人丢在了那裡。
在外面,剛好碰到了來找我的沃裡斯和海因裡希。後者看到我驚慌的樣子十分不解,但是很快,艾美爾從催眠室裡出來了。就好像野獸從一個忘記上鎖的籠子裡試探着走出來一樣。她拿着大半張紙,是從我丢在催眠室的記錄闆上扯下來的。
“這是誰?”海因裡希皺眉問。
“是……是聖馬喬麗的人。”
這是我犯的第二個錯誤。如果我膽子大一點,應該直接撒謊,說這是醫院的病人。但我害怕海因裡希,怕他去調查,查出問題後我和蘭肯都有麻煩。
但我仍然知道,不能說出真實的原因,“我在她身上練習催眠技術的。”我隻希望海因裡希聽到以後,會對艾美爾失去興趣。
隻要他不多過問,一切都能平安度過。
艾美爾像沒聽到一樣盯着我,擡起手,把那張記錄催眠過程的紙塞進了嘴裡。
“艾美爾!你先回到屋子去吧,你先回去!”我對她說。
她面無表情地咀嚼那張紙,嘴裡塞得滿滿的。
我想,我應該親自上前,把她帶進屋。但我又猶豫了。我有點怕,怕她抓我撓我。因為對這點小傷害的恐懼,我選擇了留在原地。
如果我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我會再勇敢一點,哪怕她把我的臉抓破,也要把她推進屋子,關上|門,反鎖了。隻要讓她不再外在待着,離開海因裡希的面前。
但是,當時的我屈從于對一點小傷害的恐懼,沒有親自帶她進屋,犯下了這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錯誤。因為沒有機會再犯更多錯誤了。
毫無預兆地,艾美爾向我撲過來。
我下意識地尖叫一聲,用胳膊在身前阻擋。并沒有人撲過來,我隻聽到“砰”的一聲,艾美爾像一個沙包那樣向後面摔出去。
海因裡希給了她一拳。
“犯人多的是,找一個正常點的吧。”他說。
艾美爾的傷口都沒有處理,流着鼻血就被架走了。我心有餘悸,思維混亂。沃裡斯看我狀态不好,也沒有說找我要幹什麼,他還說回去他會在冥想中給我送能量。
我在屋子裡呆坐了半晌,連沙醫生也來問我怎麼樣了,我勉強說自己沒事,隻需要回家休息。
第二天,我好了一點,心想約上蘭肯到聖馬喬麗探望一下。這時,我接到了蘭肯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