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還真有。”他說,“漢斯在那,就是馬爾塞尤。”
“他在幹什麼?”
“他上了飛機,要準備出機呢。”他說,“他在旁邊起飛了,他飛走了。向着太陽飛過去。看不清了。”
于是我們“下了飛機”,我告訴他,現在我們要穿過之前的草坪和樹林,回到催眠最初的狀态。
“最後,我要倒計數10個數,等數到1,你就清醒了。”
“好的。”
“10——9——”我開始倒計數,直到1,他睜開了眼,還有些怔怔地。
“你還記得剛才看到了什麼嗎?”
“我隻記開了飛機,雲層上飛行,具體說的話,有點不太記得。好像有烏雲什麼的。”
他竟然印象這麼少,可見剛才催眠狀态是比較深的,那些場景裡應該有不少信息量才對。
可是看看我的記錄:
- 天氣晴朗,夕陽雲層上飛行。(?)
- 右側4點鐘方向,烏雲。(?)
- 曾經進|入過雲層,避免攻擊,同時也不用攻擊敵人,當天已經擊中過3架(語氣輕松)。
- 對日落(?)表現出憂傷(*)。
- 落地時看到馬爾塞尤,他獨自出機,向太陽飛行,消失不見。(?)
所有标“?”的是含義暫不明的,而标“*”号的是我認為值得注意的。
因為這次的催眠場景不是直接處理問題,而是用了一個很間接、很抽象的場景“在雲層中飛行”來象征,遺留問題還不少。
見我對着記錄思索,弗裡德裡希小心地說:“你别告訴人家最近給我催眠的事。”
我從記錄闆上擡頭,給他個問号臉。
“催眠我這麼失敗,别影響了你心理治療的聲譽。”
原來還在關心我,我笑道:“我還是個學生,有什麼聲譽?你能不能專心一點,把心思用在這件事上!再說這也不算失敗,我隻是還沒有解讀出來。”
他又乖乖坐端正。
“趁着你還沒有忘記,我再問你幾個問題。”
“報告!”他舉起一隻手,“我能上廁所嗎?”
暈死了,他真像個小學生。
上廁所回來後,我問:“你們經常在雲層上面進行飛行嗎?”
“不是,隻有躲避和使用某些戰術時才到上面。”
“所以大部分戰鬥都發生在雲層下面。”
“差不多。”
“那麼當你的飛機在雲層上面,你有什麼感覺?就是心理上的感覺,比如喜歡不喜歡在雲層上面飛?”
“喜歡啊,挺平靜的,遠離戰鬥。”
我把這句話記了下來。
“那麼4點鐘方向,這個方向讓你想起了什麼?可以随意聯想。”
“這是我們指示方向的方式,好像也沒什麼,”他撓着頭,“哦對了,有一次有架敵機,在這個方向向我的僚機開火。後來,後來被我|幹掉了。”
他提到“後來”時有些猶豫,我追問:“你和敵機戰鬥的過程,是不是有什麼異常?是纏鬥得很厲害嗎?”
“也沒什麼啦!”他換了格外輕松的口氣,“我擊中了對方的油箱,也擊中了那個飛行員。飛機起火了,我想那個英國人會燒死在駕駛艙。”最後一句格外嚴肅,但又說得很快。我注意到了他語氣的改變。
也許這就是“烏雲”所象征的一個心結,沒想到在清醒狀态下被我“套”了出來。
但他很快說起:“因為我|幹得漂亮,後來得到了嘉獎。”他手指在捏着衣服邊摩擦,這不像是得到嘉獎的心情表現。
“馬爾塞尤,他讓你想到什麼?”
“技術很好,真的很好!我應該向他學習。但是——”
“怎麼?”
“可能我有些不求上進吧,有時候不太想精練技巧。這樣就好。”他嘿嘿一笑。
自認為“不求上進”,我記了下來。
“那麼太陽會讓你想到什麼呢?”
“當然是巧克力啦!”他的回答讓我一呆。
他從旁邊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一盒巧克力。盒子和以前阿爾伯特給我的很類似,隻不過這是空軍特|供的,上面畫着紅色的太陽光線,中間是帝國鷹标志和一個年份,1941。
看到盒子外面的圖案,太陽象征什麼就很明顯了。
我心裡有了大概答案,隻剩下幾個關鍵内容還沒有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