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紛飛。
室内的溫度很低。
她沒有開空調。
而是靜靜地躺在沙發上看着窗外的雪夜。
她住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的一棟高層公寓。
明亮的落地窗上倒映着窗外暖黃色的路燈燈光和隔壁商業大廈裡透出的燈光。
公寓的隔音不是很好。
房間裡太安靜了,安靜到她能聽見隔壁傳來的說話聲和電視機播放的聲音。
在這樣寂靜的夜裡,這樣的聲音竟然成為了一種安慰。
提醒着她這座城市似乎也不隻剩下她一個人。
離開青州已經三年了。
很奇怪的是,臨江市和青州市明明隻隔着一個江,但在周知韻的記憶裡,青州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冷的冬天。
她實在太累了,盯着窗外看了一會兒,眼皮就重到擡不起來。
或許是剛才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松了下來,醉意混合着困倦向她沉沉襲來。
周知韻閉上了眼睛……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
周知韻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雖然手腳冰涼,腰也酸得厲害,但是她的精神明顯好了不少。
昨夜周知韻沒有做噩夢,一覺睡到了天亮。
這樣奢侈的睡眠她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過了。
事實上這三年來周知韻很少能睡上一個整覺。
她伸了一個懶腰,轉頭看了一下窗外。
雪過天晴。
溫暖的陽光穿過玻璃灑在了公寓的地闆上。
看起來是個燦爛的大晴天。
周知韻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
出門打車去了市中心一條熱鬧的商業街附近。
趕到桑切斯酒吧的時候,店裡還沒什麼客人。
安靜的酒吧裡,隻有頭頂的紅藍色鐳射燈光不停地來回掃動着,像是浮在海面上的探照燈。
平時擠滿人群的舞池裡此刻空蕩蕩的,看起來竟然有種落寞的感覺。
周知韻穿行其間,那鬼魅又豔麗的燈光落在她的裙擺上,有一種深海裡的海妖般的誘惑感。
她輕車熟路地穿過了大堂,直接往後面走去。
穿過一條光線昏暗的走廊,周知韻一路來到了一間光線明亮的辦公室内。
比起外面的燈紅酒綠,這間房顯得格外幹淨透亮。
辦公室裡隻是簡單擺着幾件家具,靠牆角的位置還放着一張行軍床,應該是專門留給守夜的人用的。
一張木紋辦公桌後坐着一個女人,她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妝容精緻,穿着一身職業黑色長裙套裝,看起來十分幹練。
女人此刻正對着一台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應該是在忙工作。
這是桑切斯酒莊的老闆娘,也是這家桑切斯酒吧的老闆娘,朱曼玲。
“Linda姐!”
周知韻喊了一聲。
朱曼玲擡頭,見是周知韻,她臉上立馬露出了笑,熱情地打招呼道:
“Charlotte!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不多睡一會兒?”
周知韻笑了笑,放下手裡的包,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不了,待在家裡也沒事,早點過來上班。”
朱曼玲連“啧”了好幾聲,似乎十分贊賞周知韻這努力的工作态度。
“說真的,如果不是你堅持要辭職,我是真的舍不得放你走。”
周知韻眼含笑意白了她一眼,道:
“給你當牛做馬了三年,還嫌不夠啊。”
朱曼玲也笑了,搖搖頭,道:
“不夠,我還有一倉庫的酒還沒賣出去呢,真恨不得你再給我幹個十年二十年的。”
周知韻岔開了話題,問:
“昨晚的錢給楚麟打過去了嗎?”
朱曼玲合上了面前的筆記本電腦,答:
“那位少爺的錢哪能耽誤?老早就轉過去了。”
周知韻點了點頭。
朱曼玲站了起來,拿起了辦公桌上的水壺,一邊倒水一邊閑聊道:
“你說那個姓楚的小子也真是好笑,明明家裡的錢多得幾輩子也用不完,竟然也願意配合我們演戲耍這種小把戲掙錢。”
周知韻笑了笑。
“他上面還有個哥哥,雖然家裡有錢,但是大錢落不到他手上,每個月都是固定拿生活費的,估計就是賺點零花錢吧。”
她頓了一下,補充道:
“再說了,誰也不會嫌錢多,楚家在那些真正的頂級豪門面前其實根本不夠看的。”
就比如昨晚那個姓黎的。
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花了幾百萬買酒。
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一般的富二代就算家裡有錢,出手也不至于這麼闊綽。
聽到周知韻的話,朱曼玲點點頭。
“以後你走了,我還真不知道找什麼人跟他溝通呢。”
朱曼玲朝周知韻走了過來,将手裡的水杯遞了過去,盯着她的臉看了幾秒,忽然道:
“說真的,我覺得那小子答應合作,八成也是沖着你來的。”
周知韻接過水杯,卻沒接話。
朱曼玲坐在了周知韻身邊,語氣變得溫柔了一些:
“知韻,說句真心話,憑你的長相,其實完全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我知道你這幾年過得很難,好不容易還清了家裡的債,也是時候為自己籌劃一下了。這些年追你的人也不少,挑個好的,以後的日子也能輕松點。”
周知韻仰頭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沉默了幾秒,嘴角輕輕地勾了勾,道:
“玲玲姐,我要是想走捷徑早就走了,就像你說的,我好不容易靠自己還清了家裡的債,現在怎麼可能願意去依附男人生活呢?”
朱曼玲愣了一下,随後也笑了。
“也是。當初我就是喜歡你身上的這個勁才招你進我們酒莊的。”
周知韻擡頭,有點疑惑地問:
“什麼勁?”
朱曼玲眯着眼睛,似乎真地在認真思考,片刻後,道:
“說不上來,反正……挺招人的。”
周知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離營業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讨論了一下工作,又一起吃了一個晚飯。
晚上八點。
酒吧裡漸漸進人了。
桑切斯酒吧是桑切斯酒莊旗下的一個小酒吧,去年才開業,店面也不是很大,但因為店裡的酒水不錯,裝修也新潮,平時來這裡消費的年輕人不少。
周知韻平時的工作地點其實是在她公寓附近的桑切斯酒莊,工作内容主要是對接一些高端客戶,售賣桑切斯酒莊的高級紅酒。
但是最近她提了離職,在慢慢交接手裡的工作,這幾天工作也交接得差不多了,平時也比較空。
恰好桑切斯酒吧裡的調酒師小K盲腸炎住院了,臨時招來的調酒師又是新手,顧客一多就容易手忙腳亂的,所以朱曼玲就讓周知韻沒事的時候過來打個下手幫幫忙。
今天是周六,酒吧裡的客人比工作日晚上多了不少。
新來的調酒師忙得腳不沾地的,一個轉身的空當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酒。
酒水濺了他一身,随後“砰”的一聲,砸在了地闆上。
“糟了!”
他額頭上冒出了汗,一張臉急得通紅。
周知韻正站在旁邊洗杯子。
見狀,她忙招呼旁邊的服務員來櫃台後面打掃,又安慰那個調酒師道:
“沒關系的,你去後面換件衣服,這邊先交給我。”
調酒師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飛快地小跑走了。
周知韻站在吧台後,熟練地應對着前來點單的顧客。
她雖然沒系統地學過調酒,但是平時見得多了,一些基礎的雞尾酒倒是也難不倒她。
在她做完了三杯長島冰茶和五杯血腥瑪麗後,一個侍應生小跑了過來,指着卡座的一個方向沖她道:
“Charlotte!八号卡座的客人要點一杯随意。”
“知道了。”
周知韻答道。
“随意”是他們店裡的特色。
意思就是調酒師根據點單客人的外表氣質給對方特調的雞尾酒。
說是“特調”,但其實調來調去就是那麼幾款。
賣的主要就是一個概念。
周知韻擡頭朝剛才侍應生指的方向看去。
酒吧裡的光線很昏暗。
紅藍色的鐳射光線在上空掃來掃去,躁動的鼓點聲似乎要掀翻天花闆,人群的笑聲和尖叫聲混合着頹靡的酒精味道彌漫在空中。
八号卡座上隻坐着一個男人,并沒有其他人。
她看不清男人的長相。
隻看見了橙紅色的壁燈光落在對方的側臉上,勾勒出了一道利落英挺的輪廓弧線。
在這極度混亂嘈雜的環境中,男人的側臉竟然莫名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宛如堕入深海一般的沉靜和陰郁。
好像是個帥哥。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