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襄坐到她身旁,垂眸看去,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慢慢爬上了心頭。
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說不清是心疼,還是失落。
他甚至想給她一個承諾,告訴她,自己會盡力攪黃這場兩國間的聯姻。
“公主,為何這般不喜和親?萬一……萬一那陳國太子是個才貌雙全之輩……”
“才貌雙全有什麼用?”蘅芮打斷他,“我隻想嫁個我心儀,也心儀我之人,且隻心儀我一個的人。除我外,他不會再娶其他,也不會有通房和小妾……呵,你一定在笑我癡心妄想吧?莫說一國太子,便說這世間普通人家男子,又有幾個會隻傾心一人,但凡家中有點财力,恐都要納美妾,養通房,享齊人之福吧。”
說罷,蘅芮側過臉,看向鴻襄:“你呢?若真有一日,你能回到虞國,且有機會繼承大位,是不是也要三宮六院都塞滿自己的後宮?”
鴻襄與之對視。
這個問題他此前沒想過,因為他連自己能不能有一天順利離開雲國都不确定,即便真全須全尾離開了,後面也是重重險阻。
所以娶妻,是件離得他很遙遠的事,現在聽蘅芮問到,才第一次正視。
“我……”
“芮兒!芮兒,你今兒還真回公主府了!姑母都派人在你這大門外守了好幾日了,怎麼不早些從宮裡出來啊?自己待在宮裡有什麼意思?可讓姑母好等!”
蘅芮原本正準備聽鴻襄的回答,卻在此時長公主從遠處興沖沖快步而來,還邊走邊大聲招呼她。
蘅芮立即從地上蹦了起來,她再不顧鴻襄,繞過他就朝長公主跑了過去。
“姑母,您怎麼來了?”
長公主一邊喘氣一邊答道:“你父皇決定了那麼大的事,我心疼你,怕你難過,可不得來開解開解你。”
蘅芮挽住長公主的胳膊,與她一同往公主府的前院走去,邊走邊将頭搭到了她肩上:“姑母,我沒事,不是早預料到了嗎?隻不過我母後,她……太傷心了,對父皇也有些太……”失望了。
長公主鼻子一出氣:“哼,我就說,她早該看清了。你也是,之前還講什麼羨慕你父皇母後的感情,不肯及時行樂,總要找到個心意相通之人。
“屁!這世間男女,除利益外,哪來什麼真感情?再不,就隻剩了那點快活的事。所以啊,芮兒,上次的賞菊宴沒辦成,明日姑母再為你辦一次,全新京的單身公子都給你遍邀過來。和親嘛,和之前,姑母定要讓你快活個夠!”
蘅芮想了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姑母,那便全聽你的。”
是啊,反正她的人生已經可以一眼看到頭了,那就不如什麼都試試好了,說不定還真能快活起來呢?
兩個人身後,鴻襄也早站了起來。
她們說話的聲音不小,并沒特意避着人,他便也全聽到了。
鴻襄下意識鎖緊眉頭,心中此前對餘容公主所升騰起的那份說不清是心疼還是失落的異樣情緒,一下子全變成了酸澀。
至于他未回答成的那個問題,在他心中,其實當問題被提出的一刻,未經思考就已形成了一個答案。
且,很堅定的一個答案。
隻不過,他還要捋順自己心意,因為當答案冒出的那一刻,他不明白,為何自己腦子裡會倏地閃出,餘容公主那日身着紅裙,滿面笑意,于校場中肆意揮舞短劍的畫面……
*
翌日,蘅芮昨夜沒回皇宮,她暫且不想回去面對成日以淚洗面的母後,便住在了公主府。
姑母今日要在長公主府為她重辦菊花宴,早上她從自己的公主府直接過去即可。
雖說都過了菊花的盛開季,但姑母總有辦法再弄來大片晚開的菊花。
且,目的也并不在賞菊。
蘅芮到達時,她很意外,因為這場宴席是昨日姑母臨時決定要辦的,帖子都是傍晚才發出去,她本以為今日到場之人會寥寥,哪料竟實際是賓客滿棚。
甚至,連長公主府外的道路上都因馬車太多而擁堵了。
更讓蘅芮意外的是,當她走進長公主府,去到宴席露天擺設的菊花園中後,竟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兩位,即自己昨日才見的虞國太子鴻襄,和那位臉色總有些陰晴不定的任丞相。
蘅芮連忙拽住正四處招呼的長公主,有些不解地問:“姑母,您怎麼将他們兩位也給請了來?不是說,隻請這新京之中未婚配的年輕公子嗎?”
長公主眨了眨眼:“對啊!他們兩個不都未曾婚配?”
說罷,她拍了拍蘅芮的肩:“其實我也沒想到他們兩個能來,隻不過遞帖子的時候客氣一下也遞到了他們府上,哪料今兒這兩個還真都來了。
“來就來呗!正好他們也都挺英俊的,若你能看上,也可以聊聊啊。成就成,不成便不成呗!你一個皇家公主,還怕他們吃了你不成?”
“這……”蘅芮竟無言以對。
可面對這兩個人,一個是向來她就有些怕也有些不喜的,另一個算是她師父……
總之,有他們兩個在,她也放不開手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