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多賞他還賞錯了?
蘅芮心裡一氣,當即狠狠瞪了回去。
剛才擂台開始時,他掃她的第一眼她就沒來得及瞪回去,所以這一回怎麼也不能再錯過。
可被她這麼一瞪,對方卻意外一怔,目光中先前隐含的那份不善也頃刻消弭,反倒有些呆呆的。
蘅芮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
再瞧高樓之下,擂台上,那修竹一般的青年瞬間紅了臉。
他立馬不自然地移開目光,隻朝這邊敷衍一揖,就回身利落跳下了高台。
至此,這一場擂台也算打完。
後面再打,接連幾場都遠遠不如這場精彩,蘅芮看得沒意思,就叫輕靈收拾東西打道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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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武場出來,鴻襄在前,他的貼身随侍何哲在後,兩人悄無聲息走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小巷裡。
進了巷子,鴻襄頭也沒回,隻開口問道:“剛剛高樓之上,那最中間的雅間裡,坐的是誰?”
何哲原本正掂量着掌中的銀袋,心裡盤算這些銀子能夠他們在雲國的新京中撐過幾日,便聽前面主子發了問。
他擡起頭:“哦,那位啊,那位就是雲國皇上最寵愛的小公主,餘容公主啊。她最愛看比武了,有空就會來這鬥武場,剛才那間雅間就是她在這專屬的,旁人都不能用呢。主子,咱這包銀子裡大半不都她賞的嗎,剛剛唱賞的時候您沒聽見?”
鴻襄定下腳步,回過身,目光冷冷一掃何哲:“沒聽見。我是該走過去,跪下來謝她的賞才對,是嗎?”
何哲一哆嗦,他一下反應過來:“不是……主子,我錯了。”
唉,原本堂堂一國太子,現在卻要在敵國賣藝來賺錢養活自己和他們幾個随從,多大的羞辱啊!換誰心裡能過得了這個坎?
“不!你沒錯。是我錯了。”
鴻襄收回目光,又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是我錯了。都淪落到需要比武才能為生,我還哪來傲氣去覺得,被人打了賞是種侮辱。我确實該謝她,至少這一筆賞銀,能叫我們未來的幾個月都不愁飯吃,不是?”
古有為王者卧薪嘗膽,如今,他還遠不及那位為王者的慘境,又有何臉來抱怨?
便,隻繼續苟且,等待一個能翻身的契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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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芮回到皇宮時,已是晚膳時分,她徑直去了自己母後的栖鳳宮中,恰好父皇也在。
雲國國主,名喚蘅晏,今年四十有二,雖已人到中年,但身材樣貌均未走樣,依舊潇灑飄逸得很,算是幽恒瓊州五國國主中最氣宇不凡的一位。
他的皇後,名珑蕊,與他青梅竹馬,今年剛滿四十,卻似不到三十,貌若皎月,姿容大氣,極端莊的一位美人。
兩人感情一向如膠似漆,但成婚二十餘年隻得了蘅芮這麼一個女兒,便寵得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兩人坐在栖鳳宮的正殿中,一旁偏殿宮人們正在備膳,便在此時,他們見自己的小女兒嘴裡哼着小曲就走了進來。
皇後含笑看向皇上:“你瞧,我就說吧,咱們閨女到飯點時聞着味就能回來了。”
皇上也無奈搖頭笑笑:“這丫頭啊,真是不玩夠了不回宮,都是你慣的。”
蘅芮此時已走到跟前,她微一福身:“見過父皇,見過母後。”
皇上朝她招了招手:“快過來給父皇看看。這幾日朝堂上忙,都一直沒過來瞧瞧你和你母後,可有想父皇了?”
蘅芮笑着跑過去,不客氣地坐到自己父皇身邊,再拉過他的手搖着撒嬌道:“想啊,怎麼不想!父皇您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啊,可好一陣子沒來後宮了。不僅我想您,母後更惦記您呢。”
皇上擡手慈愛地摸了摸蘅芮的頭:“唉,朕也想日日都能陪着你們母女,可惜最近幽恒瓊州大地上這五國,除咱們外,另外四國都或多或少有些異動。所以,為了雲國的長治久安,父皇不能不提早布局,先做打算啊。”
蘅芮眼眸一動:“父皇,這些異動是因為先前虞國換主之事而起的嗎?”
皇上有些意外地看過來:“正是。芮兒,你怎麼想到這的?”
蘅芮便把自己今天在鬥武場所看到的事給講了一遍。
“……父皇,那虞國的太子會不會有些太慘了?既然他淪落在咱們雲國,咱們是不是不該叫他餓死?”
皇上一笑:“放心,餓不死的。如今這般,父皇隻不過在羞辱他們而已。虞國無論如何換主,這小子隻要在雲國一天,他就代表着虞國,餓死,豈不給虞國遞了一個将來想要開戰時的把柄?但餓着,卻對虞國始終是一個莫大羞辱,叫他們記住,要永遠對我雲國俯首稱臣。”
蘅芮聽罷,半天沒說話,隻眼波不停流轉,仿佛在思考些什麼。
皇上和皇後一起看向她,等着看她會冒出什麼鬼主意來。
又過一會兒,蘅芮再次開口,就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父皇,要不您把他賞給我做侍者吧。女兒愛看壯士比武,這您都知道,他今天和旁人比武時打得特别好看,我才看一場,根本沒看夠。若是您将他賞了我,我可以叫他專門與我身邊的侍衛比武給我看。一國質子,如此低人一等的做了仆從,豈不更是羞辱虞國?也不用您再費心,既要餓着他,又怕他餓死了。”
沒待皇上開口,皇後皺着眉先喝了一句:“荒唐!”
她走過來,點了點蘅芮的額頭:“你個小丫頭,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難道還想跟你姑母一般,在自己身邊養面首?芮兒,你可還未成婚呢!”
“不是啊,母後,我沒有,我真的隻是想看比武而已……”
皇上此時卻邊思索邊擺了擺手:“你别說,芮兒這法子,對那小子來講,倒是個極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