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搖光窘迫，站在老闆娘面前發愣。

後面排隊的學生等太久，不滿意了，嚷嚷着“快點啊”“需要這麼久嗎”……之類的。

小小飯店裡，或許沒有人注意這個角落，但讓不善社交的紀搖光倍感頭皮發麻。

成年人的尴尬就在一瞬之間。

很快，困境解除。

“她的加我們的一共六塊是嗎？找四塊吧。”

魏苗細白的胳膊越過那堆花裡胡哨的醬料，将一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币擱至台上。

老闆娘麻利翻出四個鋼镚，夠不着外邊，見紀搖光還站在邊上，一股腦把鋼镚倒她手心。

“來來來你們邊兒等哈，後面人多。”

學生們不耐煩了，推推嚷嚷，紀搖光被擠得趔趄，撐着桌子才沒摔倒。

魏苗輕扯她衣袖，說：“阿光，你來這邊。”

三個人剛坐下，飯和飲料齊齊上桌，散發着熱騰騰的香味。

謝思遙又拿了兩雙筷子掰開，磨掉竹屑，遞給紀搖光一雙：“喏。”

“謝謝。”紀搖光接過。

女生打趣笑笑：“不用謝，難得見紀學霸出現在這種地方，對吧？”

說完用胳膊肘怼了隔壁女生一下。

魏苗正吃着呢，被對方一推，飯撒了半身。

“思遙！！”女孩子的梨渦上還沾着飯粒，一邊一個，滑稽得不行。

見狀，紀搖光扯張紙遞過去，得到疑惑的回眸後，她伸手指指：“你嘴角……”

魏苗的臉頰瞬間紅了，更像顆蘋果，飽滿而圓潤，在燈下熟得透徹。

謝思遙奇怪：“苗苗，你很熱嗎？”

魏苗用紀搖光給的紙巾捂住嘴巴，搖了搖頭。

“那你臉咋這麼紅？”

“吃你的！”魏苗拿勺子挖口炒飯塞進謝思遙嘴裡，堵住她八卦的舌頭。

紀搖光則低頭吃自己的飯。

“你笑什麼？”魏苗又反過來攻擊她。

“我沒笑。”紀搖光收起唇角，頗為認真道：“快點吃，吃完回去做題。”

女孩兒一下焉巴：“數學好難……”

“所以要多寫。”紀搖光吞咽米飯，慢條斯理張口：“給你圈出的都是簡單的必考題目。”

魏苗苦着臉，覺得炒飯不香了。

愈來愈多學生路過，吃到一半，謝思遙使勁拍魏苗：“快看，莫子姗！”

魏苗身體微怔，跟紀搖光同時擡頭。

紀搖光看見對面人眼裡的恐懼和猶豫。

莫子姗是三班的，傳說中的“問題學生”。

她染着淺黃色頭發，還燙成了大波浪卷，校服改得又短又緊，露出剛剛發育的身體曲線。

非主流盛行的千禧年，這身打扮前衛大膽得出奇。

校園裡不缺漂亮女孩，一種是謝思遙這樣長手長腿的成熟美女，另一種，便是莫子姗這樣會打扮的潮人，濃妝，紅唇，睫毛費盡心思刷成太陽花，發卡是新流行的款式，就連校園卡也替換成卡通頭像，貼滿水晶鑽。

莫子姗身邊烏壓壓圍滿人，有男有女，她在中心，像大姐頭一般，所到之處腥風血雨。

魏苗壓低腦袋，努力将臉藏起來。

但還是被發現了。

“呀，魏苗苗。”女生指尖掐着細煙，霧氣缭繞裡，是雙描繪精緻眼線的眼睛，陰冷而空洞，毒蛇般，在年輕稚嫩的臉上略顯怪異。

魏苗沒吭聲。

莫子姗不滿她的反應，食指彈飛煙頭，靠近，陰影籠罩住整張桌子。

“吃這麼好呢？怎麼不請請咱們？”

魏苗小聲說：“我沒錢。”

莫子姗笑了，猖狂而放肆。

她身後的男男女女跟着稀裡嘩啦笑。

“别小氣呀魏苗苗，你上次挺有錢的不是。”

上次……

謝思遙“嘩”地起身，帶動椅子掉落：“莫子姗，你他媽有病吧？”

莫子姗看也不看她。

謝思遙很快被名高個子男生用力摁下。

魏苗慌了，連忙去扶她：“你們幹嘛呀？”

軟綿綿的，像隻小貓，毫無攻擊力。

莫子姗微微彎腰，做了美甲的手撚出一根女孩兒紮得整齊的發絲，用力繞在指腹間。

“因為你好朋友的告發，教導主任打電話給我爸，我家裡斷了我的零花錢，你說，這算什麼？”

魏苗抿唇，她不知道。

“算你倒黴。”

紀搖光接話。

燈光打在她頭頂，照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清冷，與成熟。

莫子姗這才注意有個人，于是直起腰，問：“你誰啊？”

高個子男生說：“姗姐，她叫紀搖光。”

莫子姗挑眉，誇張地“哦”一聲。

“那位年級第一啊。”

她松開魏苗走到紀搖光跟前，眼皮上下掃動打量一番，笑盈盈道：“她們倆沒錢，你有嗎？聽說紀家很有錢，借點給我花花？”

紀搖光絲毫沒猶豫：“好啊。”

在場人愣住，沒想到她這麼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