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成了殺人兇手怎麼破?在線等,挺急的!
沈瑢站在熾熱的陽光底下,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不,也不能說是一片空白,他耳朵裡到現在還回響着一種瘋狂的吟唱,其間又夾雜着古怪的铎鈴聲,每一聲都震動着他的大腦,引發某種危險的共鳴。
随着這難以形容的震顫,他的腦海裡湧出無數陌生而破碎的記憶,這些記憶無一例外夾雜着炎熱與幹旱,像一隻隻屁股上帶火的蜜蜂,在他腦袋裡鑽來鑽去,紮得神經生痛!
沈瑢想按住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但手一擡他才發現,自己緊攥着一根尺把長的木頭錐子,尖端似乎被火燒過,炭化得格外堅硬,并且挂着一绺可疑的東西,看起來很像是人體組織。
而在他面前仆倒着一具屍體,脖子被切斷了一半,腦袋歪歪地靠點皮肉連接着,在地上轉了半圈,露出一張死不瞑目的臉,以及手中緊攥着的古舊铎鈴。
沈瑢手一抖,木頭錐子落在地上,竟然發出了金石撞擊般的脆響,并且露出了他手心裡被灼焦的痕迹。但他現在顧不上這些,滿心隻有一個念頭——地上這個人是他殺的?是他用這根燙手的木頭玩藝兒,切開了對方的脖子?這,這不可能吧!
明明幾分鐘之前,他還在海裡救人呢!
當時,當時是怎麼回事來着?他第一天參加義務海灘救援隊,就有一家四口租的救生筏被浪掀翻了,兩個成年人倒是反應及時抓住了筏子,但孩子卻落了水。
船上的老救生員直接跳下水,沈瑢卻慢了一步,所以等他抓住另一個孩子的時候,兩人都被卷進了一股離岸的暗流,再之後他睜開眼睛,就已經站在了這裡,有人在周圍高聲喊着:“觀主被殺了!快鎮妖孽!”
所以,他殺了人?這些人嘴裡喊的妖孽,難道就是他嗎?
“黑狗血鎮住妖孽了,快拿朱砂網來!”一個尖銳癫狂的叫聲讓沈瑢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臉上頭上都濕漉漉的,随手一抹,滿手腥紅,甚至嘴裡都是腥鹹的味道,順着喉嚨直到胃部。
他剛才是不是在不清醒的時候把這玩藝咽下去了!
沈瑢下意識地彎腰想吐,但吐不出來,因為他的胃整個都是空的,甚至空得發疼,仿佛餓了幾天幾夜,積攢下的胃液正在消化内髒一樣,根本沒什麼可吐的。
一張暗紅色的大網就在這時候罩在了他頭上,每根網繩都有股讓他無端厭惡的氣味,而且碰在皮膚上便是一陣火灼般的痛楚,就像他剛才手裡握着的那根木頭一樣。
沈瑢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他擡手揮了一下,被朱砂水反複浸泡過的堅韌繩網從中間被撕成兩半,而兩個拉着網的道童也被摔了出去,倒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這力氣大得把沈瑢自己都吓了一跳。雖然極度饑餓,但他卻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甚至是滿到溢出,讓他需要做點什麼來發洩的程度!
而仆倒在眼前的屍身,就是發洩的結果。
沈瑢終于從無數碎片中撈到了一組屬于原身的記憶,他下意識地擡頭四顧,然後怒火中燒。
這是一處道觀的後山,空地上用青石闆鋪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廣場,中央則築起一人多高的圓形祭壇——取天圓地方之意——上頭密密麻麻插了一圈足有一米高的香柱,搞得是煙熏火燎,檀香氣濃到嗆人。
沈瑢所站的位置就在這廣場上,腳下有一個金燦燦的太陽圖案。哦,确切點說,圍繞着祭壇四周,總共有九個太陽圖案,乃是在石闆上陰刻出線條,然後把黃金熔融了澆進去繪制而成的,在熾烈的陽光下亮得像個真正的太陽,能閃得人睜不開眼睛!而在這些黃金圈子裡,各躺着一具瘦得脫形的屍體。
這些人跟他一樣,都是未滿十六歲的少年,因為仍是童子身而被選中,成為了“祭品”。
究竟在祭祀什麼,原主并不知道,他隻記得自己被綁在烈日之下,活生生暴曬緻死的痛苦——饑餓與幹渴,即使現在由沈瑢接管了這具身體,仍舊強烈如生!
而真正被這些道人看重的,是祭壇上的那個女孩,似乎還是他們按照什麼生辰八字特意挑選的材料,據說祖上還曾做過官!
當然,即使是看重的珍貴材料,也僅僅是材料而已。這個女孩跟他們一樣,都會被活活餓死曬死,隻不過她的位置在高高的祭壇上,在林立的香柱之間罷了。
而主持這一切的,就是躺在他面前的那具屍體——此地的道觀觀主,人稱白鶴真人,被本地民衆視為善人神仙的家夥!
原身殘存的最後那點意識讓沈瑢對着地上的白鶴就來了一腳,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屍體已經被踹得飛出去了,卻有個方方正正的小東西從白鶴袖口裡掉出來,一路彈跳着恰好落在沈瑢腳下。
沈瑢聽見有人驚呼了一聲:“陽燧!”但他的眼睛發花,可能是躺在地上的時候被強烈的陽光曬了太久,視野裡的一切都反着光,讓他看不清楚那東西上的花紋,隻覺得有些眼熟。他下意識地彎腰去撿,卻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白鶴真人明明半個脖頸都被切斷,按理說一側的頸動脈肯定也斷了,應該血濺滿地才是。但現在他觸目所及竟沒有多少血迹,血都到哪裡去了?
這本應該是個很明顯的問題,但因為白鶴身上原本就披了件赤紅如血的道袍,鋪開來一地鮮紅,所以一時竟沒有人注意。直到屍身被沈瑢踹飛老遠,露出了仍舊幹淨的地面,才讓沈瑢發現了破綻。
難道白鶴沒有死?沈瑢悚然擡頭,發現幾米外的屍體竟真的在動!白鶴俯卧在地,腦袋卻昂了起來,像蛇頭一般左右晃動,脖頸處連帶的那點皮肉硬生生被撕開,但後面連綴着的卻不是脊椎骨,而是一截截的帶着甲殼的身體,每一段都在左右兩邊生着觸手狀的足,看起來像一條隻有半截的蜈蚣,令人頭皮發麻。
此刻在祭壇周圍的道童有十餘人,大的有十八九歲,小的隻有十歲左右。這都是白鶴的“入室弟子”,也就是從小養大,被洗腦得比較徹底的那些。剛才也正是他們,在白鶴被殺的情況下還想着鎮壓妖孽,為觀主報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