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閑臨一怔，心裡頃刻被一塊大石堵住。

他看着倒在地上崩潰大哭的姜肆，眼尾也跟着紅了，明明做的不是一件錯事，紀閑臨卻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人，他如果睜一隻眼閉一眼，不主動挑亮這盞燈，夜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沉靜。

他睚眦必報，也不是什麼好人。

“對不起，姜肆。”

醫院走廊無數聲的對不起在此刻重新蕩起，原封不動地還給姜肆。

簡誠周握住紀閑臨的雙肩。

李沐允擡手拭去臉上的淚水，收拾好表情，走過去扶起姜肆，“先站起來，我陪你等着，來。”

誰都知道沒有結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肆自己也越來越清楚真正的答案，但他仍然守着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希望，想要等一個對他來說能接受的可能。

“小允姐，你知道我哥還做了什麼？”姜肆忽然問。

坐在他身邊的李沐允愣了一下，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來自紀閑臨，具體細節她什麼也不知道，她也并不好奇，這對她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我不太清楚。”李沐允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紀閑臨。

站在遠處的紀閑臨剛往前走了幾步，姜肆立即說了話：“算了。”

聞言，他撤回原地。

手心被塞進一樣東西，紀閑臨低頭看了眼，是包兔子軟糖。

“吃幾顆，心情會好點。”簡誠周說。

吃幾顆軟糖心情并不會好。紀閑臨撕開包裝，還是兔子形狀的軟糖，他沒有吃過，簡誠周最早給的那一包他送給任鋅了，這是第一次吃。

紀閑臨放嘴裡咬爛，草莓味的流心偏甜，他含在牙齒間，問：“是你做的嗎？”

“不是，找人定制的。”簡誠周回答，“下次我給你做。”

紀閑臨沒什麼心情，笑了笑，說好。

軟糖換簡誠周來做，味道或許就剛剛好。

紀閑臨問：“你出去跟他們跑那麼久肯定很累，這裡有我，你回去休息吧。”

簡誠周搖頭：“跟你在一起就不累。”

派去陳秋安家裡取證的警察趕回來：“找到U盤了！”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被吸引過去，警察把U盤交給同事插進電腦，姜肆趕過來，眼睛盯着屏幕。

U盤容量大，讀取信息的加載頁面很慢，但大家都很有耐心。

最後，警察打開了标為賬目的文件夾，幾千張電子票據下面都明确了甲乙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包括藥物來源，哪裡批發如何運輸都寫的明明白白，而每一張的右下角，還簽有陳秋安之外的另一個名字——姜楘白。

這些都是未被修改過的賬本，而從大環山搜出來的那一批早就被換上了高康的名字。

“仔細核對一遍。”老警察立即派發任務。

房間裡穿着制服的人再次忙碌起來。

紀閑臨擡頭，本想看看姜肆，卻瞥到了身後門口有個男人推門而入。

他的臉上纏着繃帶，一隻眼睛睜不開，另一隻眼睛卻炯炯有神，一進來，男人眼睛更亮了，徑直朝紀閑臨走來。

紀閑臨：“三錢？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來這了？”

“我這不是聽說大環山被抄了嗎，連夜回去一趟，發現真被抄了。”三錢越說越激動，笑着拍了拍紀閑臨的肩膀，“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有過人之姿，果然沒看錯。”

“我思來想去我也知道一點内情，就來警察局碰碰運氣，這不，真巧，你們都在，我能幫上什麼忙不？”

“你沒事就行。”紀閑臨說。

三錢诶一聲，“我有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

三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嶄新的手機，遞給紀閑臨，摸頭一笑：“之前你不是拜托我幫你買個手機嗎，給你買來了，正好給你。”

紀閑臨沒接，他認得手機牌子，最便宜的也要四千，就算是二手機，也要一兩千，根本就不是100能買到的。

“拿着吧！”三錢直接放他手裡，“100塊錢可買不到這麼好的手機。這權當謝禮來，謝謝你那天幫我，不然我可能沒法活着出去。”

紀閑臨也沒什麼推脫的理由，收下了。

但三錢待在這裡真的好嗎，來了警察局，不也是要坐牢？紀閑臨張了張口，沒發出聲，自己也沒必要提着個醒，三錢既然要來，想必想法比他還清晰，他不用操這個心。

三錢走到警察辦公桌前，剛要說話，被人抓住了胳膊，那力道，差點讓他誤以為誰要跟他打架，他回頭，一看是個面容清秀，雙眼都紅着的人。

“你是大環山的人嗎？”姜肆問。

三錢慢吞吞點了兩下頭：“咋啦？”

“你們大環山的老闆是誰？”

“我哪知道，這你得問老高啊。”想起對方可能不認識老高，三錢解釋道，“今天被你們抓走的那群人裡面的一個，你看看那什麼檔案就知道了，我還有事哈，你能放手不？”

姜肆悻悻松手。

他怨不了紀閑臨，怨不了任何人，隻能怪自己的哥哥——姜楘白這次真的做錯事了。

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證據确鑿，姜楘白再沒可能洗白翻身了。

姜肆道：“小允姐，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着。”

“事情結束，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李沐允擔憂道，“我在陪陪你吧，把微然也趕過來，我們一塊陪着你。”

“不用，你回去吧。”這句話又使姜肆想起姜楘白說的回去吧，他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因為知道結局，不想讓親近的人看到自己更多難堪，他幹笑道：“我真沒事，回去吧，我想看他們怎麼處理這件事，也想為我哥争取一下。”

“……好，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給誰打都行。”

姜肆點點頭，重新坐到椅子上。

李沐允也不再多說，走到紀閑臨跟前：“我們走吧。”

紀閑臨看姜肆一眼，後者低頭，看來是一句話都不想對他說。

“走吧。”

正常。

簡誠周嘴上說着不困，回家的路上卻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把本來還精神着的紀閑臨都傳染了，他們送完李沐允才回到家。

“去洗澡。”紀閑臨拽住剛回家就趴沙發的簡誠周，“跑完一身汗，你臭不臭啊？”

“很累啊，寶貝，讓我再趴一會。”簡誠周抱住沙發不撒手。

紀閑臨捋了一把頭發，咬緊牙卯足勁拉他：“快點起來，不洗澡怎麼行。”

紋絲不動。

“你tm這麼這麼重？”

紀閑臨救助簡誠周的褲尾巴，一使勁，簡誠周翻身起來，揪住自己的腰帶。

簡誠周：“脫褲子的時候不太對吧。”

紀閑臨拽得手腕酸，他揉了揉，說：“起來了是吧，起來了就快點去洗澡，不然咱倆誰也别想睡了。”

簡誠周從沙發上爬起來，輕微皺了下眉，“手疼了？我看看。”

“不疼，就是有點酸。”紀閑臨話音剛落，簡誠周就深受幫他揉。

“怪我。”

“真沒事兒，我傷的是手指，又不是手腕。”紀閑臨擡起另一隻手在他額頭上敲一下，“瞎操心，行了，快去洗澡。”

“你說你手指受傷了，之前打我那兩次勁怎麼那麼大？”紀閑臨聽了這話，還要再打，簡誠周躲開，“錯了錯了，不是要去洗澡嗎？你跟我一塊去洗。”

“就大點兒地方，站不了兩個人。”

“我就愛跟你擠着。”

“誰要跟你裸着身子碰一塊，不去，你洗完我再去。”

簡誠周若有所思點點頭：“好吧，那過段時間我們去看看房子，買個洗浴室大點的，怎麼樣？”

“嗯，過段時間再說。”紀閑臨道。

簡誠周想的早，他還沒想到這一步，過段時間可能要過很久，得等到這件事情結束，等到紀盼醒來、身體恢複，還要等到……是不是該等到結婚再同居？

結婚，兩個alpah能結婚嗎。

簡誠周見紀閑臨在發呆，叫他回神：“寶寶？寶貝？紀閑臨？臨兒？”

“…不用叫那麼多聲，我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