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了，哥，我想回家了。
接起電話，紀閑臨還未開口就怔住了，一道焦急的、不是他所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振聾發聩：“請問是紀盼的弟弟嗎？您的哥哥在恒環路口出了車禍，需要馬上做手術！請立即到海城市中心醫院！拜托您！病人情況很不好！”
“我.....”
我是。
我是紀盼的弟弟。
他逃避了，逃避了一切，丢下了一切，買下當晚的機票回國了。
手術室外，姜肆跪在紀閑臨跟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道歉：“對不起，我爸喝醉了，他不是故意的，紀閑臨，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
紀閑臨臉色蒼白，定定盯着紅字燈，大腦仿佛被掏空，什麼情緒都不再有，悲傷與絕望，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要這樣。
....
“你哥哥的公司，還需要你暫時操持，臨安沒有領頭羊不行。”
“你毀了TD你知道嗎！三千萬違約金，一分都不能少，你要彌補TD的損失！你手傷的事情不能告訴人，否則别人怎麼想我們TD，說我們虐待隊員........”
“隊長，你在哪，我想見你。”
“對不起，對不起，叔叔對不起你，我，我願意賠償一切費用，隻要你開個數！對不起......”
...
“好。”
越回憶，那些塵封在深處的細枝末節就越清晰，仿佛再度經曆了一遍過去的荒唐。
将所有事情陳述給簡誠周聽，紀閑臨盡力了。
海風裹挾深淵般的冷意，簡誠周聽完，渾身都是僵冷的。
太冷了，紀閑臨，真的太冷了，首爾的風也像現在這般冷嗎。
臉上恍有淚水淌過，紀閑臨抓住簡誠周，寒冷的淚珠順着臉頰流過下颚，像是火爐燒出的枷鎖，在這一刻，徹徹底底把他鎖住了，哪怕是摘掉，也留下了永遠的痕迹。
他撫上簡誠周的臉，抹去眼角的濕潤，吃驚那原不是他的淚水。
簡誠周竟然哭了。
他呆呆地望着對方，失笑道：“你tm哭什麼？”
簡誠周開口說了什麼，紀閑臨沒聽清，要他再說一遍，他把他抱得更緊，在耳邊重複：
“一直憋在心裡，辛苦嗎？”
沒人這麼問過他，其他人都在說需要。
簡誠周，太感性了點。富人家庭的子女，也能這樣和别人感同身受嗎？
“好了，别哭了，你好歹也是個alpha，哭哭啼啼像什麼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又把你揍了。”紀閑臨掐住他的臉，想看看簡誠周是怎麼哭的，真哭還是假哭啊，怎麼比他還難過呢。
簡誠周把頭埋得更低，聲音啞啞的：“不要，不想給你看。”
聽着好委屈，怎麼總是覺得他說話委屈呢？紀閑臨又是哪裡做錯了？他松開手，不強求了。
眼前一黑一亮，再看到簡誠周，後者把頭擡起來了：“我還沒有問清楚。”
“你是不是還和呂華年約定了什麼？”
紀閑臨一五一十說了。
棄賽在聯盟中是很嚴重的行為，不僅對選手有影響，對戰隊的影響更大，他跟呂華年的約定也十分簡單，紀閑臨承擔所有後果減小對戰隊的損害。
這本來就是他該做的。
宣布退役，是為了讓戰隊盡量撇清與紀閑臨的關系，另外賠償三千萬違約金，彌補戰隊損失。
“棄賽逃回國是真的，退役也是真的，他們沒有說錯，我并沒有你想的那麼好。”紀閑臨道，“你之前說是為了我來的TD，我現在把真相告訴你，留下來，還是去你真正想去的戰隊，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我打聯盟還是為了你呢，你怎麼不問還要不要打聯盟了。”簡誠周擰着眉不滿道，“還有你真的沒看出來我生氣了嗎？”
“現在...？你生氣了？”
紀閑臨頓感慚愧，真沒看出來。
簡誠周：“我在餐廳的時候就開始生氣了，一直到民宿你誤會我要跟你上/床的時候才稍微消點氣。”
“非要提這茬是吧？不提你心裡不舒服？”紀閑臨差點翻了個白眼，但沒真的計較，隻是覺得有些好笑，“到底為什麼生氣？”
“在餐廳的時候，你罵我打我那股勁去哪了？被人堵着不讓出門，你連句話都不說。”簡誠周憤憤道，聲調還帶着點鼻音，“你就是窩裡橫，知道嗎？”
你才窩裡橫。
“哦，知道。”紀閑臨道。
霧蒙蒙的海面上浮出霧霭藍，攜着暗橙色的絲線和微微亮的天光，淌下一道逶迤闌珊，成對的黑色剪影随腳底下的浪水輕輕漾動。
日照海水。
他們該回去了。
趕上淩晨四點的車，行駛三個小時，簡誠周和紀閑臨相互依偎在後座補覺，心裡的不平和忐忑，彼此簇擁着融開了。
紀閑臨一下車就回了公司，和簡誠周早早分開。他本意想留簡誠周在休息室補會覺，但對方有急事，隻好作罷。
今天淩空之旅項目正式開始，他暫時離不開公司，大部分部門都遇到了問題，尤其是技術部門。
但情況并非和孔甯偉所說的一樣，技術部門的員工不是一些愣頭青，他們有實力，隻是人太少了，工作量太大，容易發生疏忽。
上午加中午，紀閑臨連頓飯都來不及吃，一直在電腦前坐着。
永塔城不止有角色傷害無法打出的bug，還存在各種風景穿模、玩家開挂導緻部分怪物無限死機的問題。
實在是太多了，到現在為止，他隻修複了角色傷害的主要bug，其他小問題交給其他員工，他在一旁指導。
一天下來，紀閑臨得出個結論：必須招新。
這也是人事部經理現在所面臨的困難：沒人應聘，或是來應聘的人很少，實力不行，十個有九個還都是美術部門的。
臨安公司雖在前幾年風頭正好，但這兩年一直沒推出過新遊戲，老遊戲質量也在下滑，導緻網絡上從事各種就業分析的博主，把臨安直接定位在了前途堪憂。
“這些為什麼不行？”紀閑臨拿起那幾張被pass掉的應聘書，垂目看了兩眼，并不是很差，人事部經理給出的回答是太年輕，沒有工作經驗，難帶。
他搖搖頭：“面試過他們嗎？”
“有的。”經理回答道，“但不大滿意，他們的資曆都不符合臨安招人的标準。”
“臨安招人的标準，你按什麼來的？以前的？”
“啊，是的。”經理瞬間醒悟，兩手一拍，“是啊！現在臨安的狀況不同了，要是按以前的标準，卻是不太行，我現在就給他們發個信息，讓他們再來面試面試。”
“等會兒。”紀閑臨叫住他。
經理：“怎麼了？小紀總。”
“打電話聯系聯系，登門面試吧。”紀閑臨說。
經理秒懂：“好的，小紀總。”
這邊兒剛好，那邊兒就有人喊了：“小紀總！您看看這是不是您想要的效果！”
紀閑臨走過去，俯身瞧了瞧：“再改改，這裡的數值不太對，太高了，起始值不要太高。”
“好的。”
......
投入到自己喜歡的工作當中，心情說不上的好。
第一天，他沒讓員工加班，休息好做出來的質量才更高。
紀閑臨也想放松放松，比如說跟簡誠周吃個飯什麼的？今天隻顧着工作，又忘記看手機了，但簡誠周好像也沒怎麼給他發，隻有一條是問他中午吃飯沒有。
今天很奇怪啊，連個表情包都沒有。
還有一件怪事，就是呂華年給他發信息了，他本以為對方又要講上次的話，便沒理會，回完簡誠周再去回姜肆的信息。
姜肆：我哥想拜托你去幫忙救個人。
消息是一小時前發的。
救什麼人？
消息剛發出去，薛雲森的信息也來了：呂華年今天有沒有找過你啊？他跟我說Leo出事了？真的假的啊？我不确定，一直沒回他，到底怎麼了啊？
呂華年的信息.....
紀閑臨一頭霧水地看回去。
看完直接打簡誠周電話。
呂華年：你快管管簡誠周，他把人Leo從機場截回來了！你是不是和他說什麼了？我不是叫你不要說嗎！？萬一鬧出什麼事情，他這比賽就别想參加了！！都總決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