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葉執點點頭。
兩人沉默着吃早飯,丁俊啃完一整個燒餅,聲音沉沉的問葉執:“木木恨葉叔叔?”
葉執:“因為奶奶出事時他不在身邊,算是一種遷怒。”
丁俊:“阿姨呢?也恨她麼?”
葉執:“不恨。他理解母親的處境,并沒有不滿。”
丁俊猶豫許久才艱難開口:“我們這些發小呢?他對我們是什麼想法?”
“奶奶過世,他隻是想給自己找個怨恨的對象,一個壞情緒的出口。”葉執直直的盯着丁俊:“你和他一起長大,你很清楚他的性格,不該懷疑你們的友情。”
丁俊:“我不清楚,他那麼多事瞞着我,是我不值得信任嗎?”
葉執:“誰都有内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越是親近的人越開不了口,反而在網絡上以匿名的形式對着陌生人更好說出來。難道你就沒有這種小秘密?”
丁俊僵了一下,目不轉睛和葉執對視,想看清葉執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丁俊以前幾乎是透明的,他一直覺得木木和自己一樣。現在丁俊有了一個對誰都不能說的秘密,尤其不能讓眼前的人知道,突然有點理解葉子木了。所以木木在更小的年紀就懂得隐藏情緒,他看起來沒心沒肺無憂無慮,搞不好是一衆發小中最早熟的一個。
“你說我們沒有資格替他原諒,我覺得,我們同樣沒有資格替他仇恨。”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丁俊看向葉執:“葉子,你是你他是他。木木的感情已經跟着他一起走了,現在這些都是你的,你才是主人。你該自己決定想要怎樣的未來,而不是從木木那繼承什麼。”
葉執看着丁俊,不置可否的笑了。在回來之前葉執也是這麼想的,但真正接觸這個環境,住在這個家裡,葉執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葉執是領地意識很強的人,領地意識強不是說什麼都要是自己的,那叫貪婪,叫占有欲強。真正的領地意識強,恰恰是非常清楚的知道什麼不是自己的。
這趟回來,葉執很清晰的意識到,那對父母不是我的,夢裡的奶奶不是我的,這個家不是我的,這裡的一切都不是我的。甚至面前的丁俊,他是葉子木的發小,也不是我的。
丁俊拒絕了阿姨一起吃早餐的邀請,葉執發自内心松了口氣,因為他壓根就不想和看着葉子木長大的長輩有半點交集。葉子木的交際圈,關葉執什麼事?葉子木單方面給聶成峰附加那麼重要的人生意義,又關聶成峰什麼事?!
這種冷血又傷人的話,葉執沒說給丁俊聽。葉執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有多排斥這裡,他會在人前表現的足夠親切自然,盡量和葉子木還在時一樣。隻有葉執自己知道,再如何親切自然,也隻是表面看起來而已。
如果像丁俊說的,像葉執最初的預想那樣,隻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這裡不相幹的陌生人事物葉執都不想要,更懶得管。真的可以全部丢在一邊不聞不問嗎?這麼做和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又有什麼區别?
真正的成年人,從承擔責任開始。葉子木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鎖,聶成峰收了好處,隻能負重前行。哪怕這個好處是硬塞到聶成峰手上,沒人征詢過他的意見,沒人管他想不想要。
葉執簡單吃了半個蛋餅,一塊餅幹,喝了幾口甜牛奶,剩下都交給丁俊搞定。正吃着飯,爸爸到了,車子停在門外,爸爸一個人走進房間。葉執看眼手機,距離約定時間提前五分鐘。
丁俊給葉叔叔開門,将人讓進屋。本來想寒暄幾句,想到葉子木那頁日記,又沒了交談的興緻。丁俊本來對叔叔阿姨印象很好,現在再看到葉叔叔感覺卻很複雜,好感全無。
爸爸一進屋就笑着說:“吃飯呢?慢慢吃不着急。”
葉執:“這是俊子家的早餐,拿過來給我吃。你坐那稍等一下吧,快吃完了。”
“你怎麼瘦成這樣!上次看見還白白胖胖很健康,一年不到怎麼變成這樣了?!”爸爸幾步走過來拉起葉執反複查看,昨晚穿的多看不出什麼,現在上手一摸,全是骨頭:“昨晚太黑我沒注意,是不是生病了?臉色也不好,你這孩子,生病了為什麼不說!去過醫院嗎?”
葉執有點懵,自己習慣了這種狀态,居然忘記這茬了。身上這身排骨就不提了,葉子木是冷白皮,健康時帶點血色,看着還成,出點狀況瞬間死人臉。昨天熬了一夜,還看了那些影響情緒的東西。身心俱疲,不用照鏡子,葉執也知道自己的臉色多糟糕。
該提前上點妝的,失策了。現在被誤會有大病,貌似解釋不清。畢竟真的有過大病,要人命的那種,現在還在艱難恢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