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來一看,原來是大半個月的那封情書,未拆封地被他塞到書底下,沒帶回去過。
他把那情書又塞了回去。其實收到的情書他基本都沒有看過,但如果當面收到,會很有禮貌且真誠地和對方說謝謝,這是一種最基本的尊重。
程澈看了眼黑闆上挂着的鐘,離放學還有一會。他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深呼吸了一口,想将胃裡翻湧上來的灼燒感壓下去。
時間變得異常的漫長,程澈從來沒有這樣期盼過放學鈴。但是等待難熬,一分一秒都變得緩慢,難受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襯得太陽穴也開始發酸發脹。
他盯着書看,當書上的一行行字都開始變模糊的時候。
程澈想,完蛋,他要暈了。
将暈未暈的間隙,有什麼東西抵着自己的嘴唇向内推。
附加一個柔軟的觸感,微涼。
程澈條件反射地張嘴,一顆硬物被塞進了口中。
下一秒,甜意從舌尖四散開來。
強烈的柑橘味驅掉了眼前模糊的濃霧,連帶着太陽穴的酸脹也不那麼突出了。
他偏過頭,賀遠川已經收回了手。
程澈看着他面無表情地捏着糖果的塑料外殼,咔喳咔喳地揉成一團,随手扔進桌洞。
程澈含着糖,那樣看了一會。
嘴裡的柑橘味沒由來地刺得他心慌。
這人是什麼時候醒的?
搭在書上的手動了動,手指無意識地掐着指腹。這種情況,他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才正确?
賀遠川開口了,聲音裡沒有平時的懶意,少有的清朗:
“看什麼?我臉上有金子?”
“謝謝。”程澈說。
這顆糖确實來得及時,及時到他願意忽略掉賀遠川不耐煩的語氣。
畢竟差點他就真的一頭栽到地上,社死地餓暈了。
“放心吃吧。”賀遠川又趴下了,聲音從胳膊下傳來,“我不查身份證。”
程澈立刻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這讓他又想起那天血透中心旁街,小賣鋪樹下的賀遠川,嘴角帶着笑意,鳥在樹上叽叽喳喳叫得人心煩。
不知意味的,有些戲谑的,溢出好奇的惡趣味。
剛剛心裡的那股别扭瞬間煙消雲散,人還是那個人,輕而易舉地就能讓他感到煩躁。
瞧瞧,程澈想,果然還是人品惡劣。
他咬着舌尖的糖,垂眸看指腹中間被指甲方才掐出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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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遠川倒是不知道這麼多彎彎繞繞,他隻知道程澈挺讨厭他。
這位學霸同桌每天笑盈盈地對這個溫聲細語,對那個不厭其煩。
但是唯獨對他連假笑都笑不起來,冷着張臉,偶爾耷拉着眼皮朝這邊快速看一眼,神情冷漠,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遠川獨來獨往這麼多年,關系最親近的就喬稚柏這個沒心眼子的話唠。
什麼話都能倒豆子般說出去了,心思全挂在臉上,不用猜,一眼就看的穿。
但程澈不一樣。賀遠川看不懂他。
為什麼會抽煙呢?捏着煙的樣子熟練的很,像是抽過很多次了,偷偷的在巷子裡,淡漠的,好像被燃着的煙頭燙到都無所謂的。
貼牆邊的胳膊上青筋鼓起,發着顫,那支看着纖細的手在片刻前用過力,是狠狠揍在誰的臉上了呢?
程澈那件缺了扣子的校服,同樣的位置,被用一顆差不多顔色的補上了。
他沒再動過要将這位同桌趕走的心思,貌似沒那麼無趣,賀遠川想。
雖然吵是吵了點。
快一個月下來,他已經習慣了耳邊那種筆尖滾珠在紙頁上沙沙快速滑動的聲音。
今天早上耳邊卻分外安靜。
賀遠川微擡頭看了眼,同桌平時挺直的身體蜷在課桌上,看着很不舒服,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幹得起皮。
像一朵蔫吧了的花兒,易折。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
賀遠川看着蔫吧的男孩想,那就澆一點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