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一個光秃秃、燒了兩排戒疤的頭從另一邊的門縫裡探了出來,“是哪位施主要借宿啊?”
“是我。”林黛玉坐在門檻上,高擡起手臂晃了晃,顯示自己的位置。
出來的是一個老和尚,穿着一身錦布制成的袈裟,頭上的僧冠更是綴有好幾顆大的玉石和珍珠,遠遠一看,珠光寶氣,全然沒有出家人的派頭,反倒像是哪裡冒出來的達官貴人反串。
那老和尚看見林黛玉,沖着她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我便是這觀音院的住持,不知施主入住本院,可出價多少?”
林黛玉還真沒寫想到,就連觀音院的住持都世俗得如此大開天窗,便也不扭捏,反問道,“長老,我初次離家行遠路,也不知行情,相逢即是有緣,您開個價吧,必不會少了您的。”
“好!”住持撫了撫胡須,“施主爽快!”
“這個數,如何?”說着,他朝着林黛玉伸出了三個手指。
林黛玉問,“三兩?”
住持哈哈大笑了一聲,快速搖了搖頭。
林黛玉又問,“三十兩?”
住持又搖了搖頭。
“你要我出三百兩?”林黛玉震驚地問。
住持點了點頭,“若沒有這個數,施主還是移駕别處吧,我也是看您生得俊,與我佛門有緣,這才想着吃點虧,讓您入廟好生修養。這斷了腿,可是大事,若是下山的途中再有個閃失,施主以後怕是要身有殘疾,成一世之憂了。”
林黛玉知道,住持這麼說,就是算準了她沒别的地方可去,想把自己敲詐個底朝天。
還真是個黑心爛肺的東西!
不過,銀兩這種東西對她一個仙人來說,算不得什麼,想要多少她就能變出多少。
“好!三百兩就三百兩,我給你。”林黛玉展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隻不過,我不能一下子給,先付一百兩定金,如何?”
林黛玉不是沒有三百兩,隻是,一下子都給出去,難免顯得容易拿捏,住在這裡的幾日不知還要生出什麼事端來,叫人觊觎。
有這二百兩做筏子,定能清淨不少。
“當然,既然施主出得起這三百兩,觀音院的大門自是為您敞開。”住持對着林黛玉行了個佛禮,随即吩咐手下的小僧,把她迎了進去。
剛入院,林黛玉便看見大殿之上挂着四條長幡,上面寫了四句詩。
“上刹祇園隐翠窩,招提勝景賽娑婆。果然淨土人間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殿中的四壁之上陳列着數尊佛像,各個都身披金甲華衣,額鑲七彩寶石,一派雍容模樣。
林黛玉不禁想,這住持都已經這麼富了,竟還貪圖自己口袋裡的三百兩,倒不像是佛門中的清淨無為之人,反倒像個守财奴、鐵公雞。
隻是,錢财本無性,對錯隻在于如何為人所使。立于錢财之上者,為财主,跪于錢财之下者,為财奴。
這住持連财劫都沒過,竟也成了一廟之主,不免叫人贻笑大方。
繞過大殿,便到了後院,隻見那空地上晾曬着數件大紅色的袈裟,迎風飄蕩着,在陽光下反射着光,一下下晃着人眼睛都睜不開。
原來,不僅是佛像,就連這些袈裟上都鑲嵌了金線或寶石。
林黛玉在僧人的引導下,住進了後院中一間不怎麼起眼的屋裡。
那僧人一走,她便坐在凳子上,扭動着酸脹僵硬的腳踝,不再裝跛子。
折騰一天下來,臨近傍晚,她原本想先睡一覺,再化成蛾子,把整個寺廟查探一番,可門外傳來的一絲妖氣,卻改變了她的計劃。
看來,這覺,是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