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看着滿屋密密麻麻的發光眼睛，嚴重懷疑自己到的是個假佛堂，真妖窟。

她忍不住同孫悟空調侃了一句，“師父，光頭鬼這胎投的，真是很有創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蘭若寺的住持應該就是甯老夫人口中抛妻棄子的相公，你看他的眉眼，和甯采臣很像。”

“那個坐在狐狸精懷裡的和尚？”孫悟空追問了一句，他對人類的相貌并沒有很具體的概念，所以沒有林黛玉靠細節分辨出親疏關系的能力。

就像人看一群猴，也會覺得他們長得幾乎一樣，隻能辨别出體型和毛色上的差别，看不出他們誰是誰的兒子，誰是誰的娘。

“沒錯。”林黛玉點頭，“那住持睜眼了，聽聽他們要說什麼。”

甯采臣一瘸一拐走到住持身邊，在他旁邊的蒲團上坐了下來，開口說話的時候并沒有看向住持，而是盯着大殿正前方一尊隐在黑暗中的佛像。

“爺爺，我要走了，去京城遊學，順便參加會試。如果我考取了功名，就衣錦還鄉，但我不會再來了；如果我考不上，就不回來了。”

住持撥弄着手中的佛珠，又閉上了眼，“施主，我塵緣已斷，擔不起你一聲爺爺。如果你是來同我告别的，那我祝願施主一路順風。”

甯采臣嗤笑了一聲，“爺爺，佛說，得道之人心無挂礙，明悟萬事皆空。你卻還執着于一句稱呼，想來是還沒修到位。”

住持撥弄佛珠的手頓了一下，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滞，但很快又繼續撥動起珠子來。

與此同時，剛剛開寺門的那個和尚拿着一把秃毛的掃帚，開始清掃大殿的地面。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掃地是假，聽牆角是真。

沒有誰掃地會逮着同一塊地皮薅，那塊地皮還距離住持不遠不近，恰好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甯采臣扭頭看了掃地的和尚一眼，嘴角難以察覺地微微向下撇了一些弧度，繼續說，“臨走之前，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住持：“施主，但說無妨。”

“我發現，自從我來你這串門以後，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甯采臣說話的時候，擡頭掃了一遍周圍的佛像，“你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住持：“不來即可。”

甯采臣盯着住持，“所以你承認我情緒失控，是因為來了你這？我早就覺得這地方不對勁了，你當初上蘭若寺出家到底是為了什麼？”

住持：“我不能說。”

甯采臣不依不饒地追問，“是不能說，還是不敢說？”

住持：“施主，你還是走吧，我保證，隻要你不再來，你内心的躁動會逐漸平息，慢慢恢複往日的狀态。”

“不說算了，你一個人在這待着吧。”甯采臣撐着蒲團，起身準備離開，剛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說，“對了，告訴你件事，你小孫子昨天剛滿月，抓周禮上抓了串佛珠，給你前夫人氣得不輕，揚言要把你碎屍萬段，這幾天做夢的時候小心點，别夢魇了。”

“等等！”住持的聲音罕見地有了些許情緒，“你是說，你有了個弟弟？是親生的嗎？”

甯采臣，“……”

甯采臣：“你不是說你不理俗事的嗎？怎麼問出如此俗氣的問題？不是親生的，還能是渣鬥裡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