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雅抱着一堆要去自習的書下着台階,故意地在寂寥無人的大廳裡放慢了腳步來整理自己的思緒。路過大樓梯中間那副彈着魯特琴的油畫時,她還悠然地站在那裡聽了一會兒。
就在那幅油畫的前面,她想着自己的未來,想着O.W.L,想着赫敏哈利他們,還有——那位黑發巫師。
思緒就像是斷了弦的珍珠,落了一地,她又耐心地将它們拾起,而後重新串起。
正當她任由自己的思緒随着那首D大調的卡農飄散開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倒是将她的思緒打斷了——
“羅恩的爸爸也在魔法部工作,蕾雅的爸爸也在魔法部工作。他們的臉上怎麼沒有寫着告密生?而且他們都因為這件事被連累罰抄了!”是哈利,他正在憤怒地說着,“要不是蕾雅爸爸給的藥水,你們的傷口還好不了呢!我就想問,為什麼同樣是魔法部,隻有她告密了?”
“我也受罰了!我也抄了!這還不夠嗎!”張秋的聲音也随之傳來,她幾乎是吼起來了,“赫敏·格蘭傑真的太過分了。她怎麼能沒告訴我們那份名單上面有咒語呢——”
蕾雅呆住了一陣,很快地就邁開步子朝聲音的傳來的地方踱了過去。她從樓梯上瞥見了躲在角落的兩個人。
“我倒覺得這個咒語加的很高明,不是嗎?”哈利的聲音變得有些冷冰冰的。
“哦,是這樣啊,當然了,那是你親愛的赫敏的主意——”張秋繼續說道,語氣裡盡是諷刺。
她意識到他們正在吵架。
而且,蕾雅對梅林發誓這真的不是她要偷聽的,但是如果此時走出去,他們兩個人肯定立馬就能發現她。為了不讓三個人都尴尬,蕾雅隻得将自己的身體藏在樓梯的石圍欄後面被迫聽着,突兀地回憶起了情人節那天跟赫敏讨論着他倆誰也不太喜歡誰的事。
蕾雅小心地從圍欄的縫隙裡探過頭去,正看見了張秋通紅的臉,她仿佛馬上就能哭出來。
當然,哈利也沒好到哪裡去,他不僅紅着臉,更是氣得幾乎是扭曲着表情。很快,他便頭也不回地就朝通往魔藥學教室的台階跑過去了。
等兩個人都離開了以後,蕾雅仍凝視了那個角落好一會兒。末了,她坐在台階上托着腮歎了一口氣。
果然啊,這兩個人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張秋的心裡也許從來沒有過哈利。
“啊……愛情。”尼克爵士不知道什麼時候漂浮在了她的身邊,“總是……”
“晚上好,尼克爵士。”蕾雅側過頭來,饒有興緻地看向他,“總是什麼?”
“總是能讓最理智的巫師和女巫變得像傻瓜一樣。”他一邊抹了抹自己的眼下一邊往前面飄去。幾秒後,似乎才意識到自己不會淌下眼淚一樣,尼克突然垂下手,回過頭來對她露出微笑,“晚上好,萊恩哈特小姐,祝你有一個美好的晚上。”
接下來的一小時裡,蕾雅決定将剛剛聽見的事情忘掉。她在被窗外清冷月光籠罩着的圖書館裡很有效率地寫完了下午剩了一些的作業。
離要去斯内普那裡的時間還剩一些,她決定看一會兒那本中級魔藥學。其實她已經看到很後面了,對于閱讀斯内普的筆迹也變得毫無障礙。她已經可以開始穩定地在他的課上獲得“E”的評價。
她在圖書館的那些壁燈下靜靜地消化着他的筆記。不得不感歎着他的才華洋溢——顯然,斯内普在她這個年紀就已經具備修改課本的能力。
是前陣子,蕾雅意識到手上這本教材是斯内普曾經用過的,因為那些書頁有些過于泛黃,而上面的字迹又有些過于青澀。
邊想着邊翻到扉頁去,上面潦草地寫着“Prince”。
她也很疑惑為什麼斯内普簽上的是Prince,而不是Snape。
而這個離奇的晚上還遠遠沒有結束,并且,它注定是不會美好了。在她踏入魔藥學辦公室的那一刻便知道了。
彼時,整個地下辦公室都籠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凝重。她看見黑發巫師臉色鐵青地坐在那裡,他的肩線微微顫抖着,手指用力地捏着辦公桌的邊緣。即使他似乎故意将頭埋進黑夜裡的那些陰影裡,她還是遠遠地看見了他黑眸裡帶着的憤怒。
那些暗淡的魔法燭火映着窗外凄冷的白色月光,硬生生将他那副模樣襯得可怖了幾分。
她收回目光,低頭凝視起了門邊上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書頁和入藥用的死蟑螂。另一邊,一個金屬架子正歪歪地被甩到了一旁,一角抵在正放着魔藥材料的木櫃邊上。
她幾乎毫不費力就可以猜出是哈利的大腦封閉術訓練發生了什麼事情。
“……先生?”蕾雅背靠着木門,幾乎不敢說話,隻能站在那裡膽怯地看向斯内普。
她很想問他,您還好嗎?
——但她知道如果她問出口,下一秒被轟出門或者被裝滿死蟑螂藥材罐砸到腦袋的一定是她。所以她隻能安靜地、怔怔地伫立那裡,不敢動,等着他的指令。
這幾分鐘漫長得幾乎讓白天好不容易拾起的全部勇氣都丢盔棄甲,落荒而逃。
終于,她聽見斯内普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緩緩擡手揮了一下魔杖。碎了一地的玻璃和材料随着他的動作一片片重新歸攏,再次成為了一體,回到了架子之上。
“萊恩哈特小姐。”他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冷,她覺得有點像那日霍格莫德滂沱的凍雨,“到外面的教室去,将所有的器材都清洗一遍,收到儲物櫃裡。然後你可以回去了。”
“好、好的。”她立刻應道,不安地最後看他一眼。
蕾雅輕輕帶上了門,不舍般仍然凝視那扇斑駁的木門一陣。當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無法為他做任何事情的時候,一種莫名的無力感包圍了她。
她想知道是什麼讓斯内普如此憤怒呢,雖然他總是用着尖酸刻薄的話,但一直更多的是冰冷與尖銳,并非這種熾熱的憤怒。
也許今晚該去找哈利打探一下。
蕾雅一邊想着一邊轉過身走進了魔藥學教室裡,揮起了魔杖清洗那些低年級用過的器材,順便修複了幾個看起來已經快要碎掉的坩埚。
她不時看向辦公室的門,莫名其妙地期盼着他會從房間走出來,以一貫嚴厲而挑剔的眼光審視她的清理工作。
但是一直到她拖拖拉拉地完成了所有工作,那扇門都沒有再打開過。這感覺就像是,斯内普将自己封閉在了房間裡面。
當她最後将那些器材逐一放回儲物櫃的時候,一本舊書顫顫悠悠地從上面的架子滑了下來,正正地落在她的腳邊。
蕾雅疑惑地撿了起來。是一本紫色封面的書,看起來已經很舊了,封面的邊角都被磨損着,而且髒兮兮的。
封面寫着《高級魔藥學》,她翻開扉頁——
“This book is the property of The Half Blood Prince.(此書乃混血王子财産)”
她意識到,是她熟悉的筆迹,而且又是Pri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