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的一天,從美好的一份中式早餐開始。
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攪拌着鍋裡的稀飯,一邊哼着江南小調,一邊舀了一勺盛在碗裡,然後那淺淡的唇挨着碗沿喝了一口。
她開心地笑了一下,然後盛好一碗稀飯,收拾好廚房,将早飯都端到了桌上。
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水漬便在白色的圍裙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她拉開被斜射的陽光分割成陰陽兩半的椅子,然後坐在了陽光的照射下。
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泡菜,拌着稀飯剛吃了一口,就聽見門口傳來的敲門聲。
奇怪,在這個時候?
會是誰呢?芽衣?十四?小總?
會來找她的沒幾個人選,但他們也不像是會在這個點前來拜訪她的人。
或許是有什麼急事吧。
她擱下碗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了門口,先是謹慎地問了句外面是誰,但意外也不意外的是,等了一會什麼聲音也沒聽見。
沒有回應。
老實說,在這種情況下出于安全考慮她是不應該開門的。
但怎麼說呢,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江婉都得出了開門的結論。
首先是動機,她平生沒有與人結仇,行商時也大多做的幕後,更少與人起龃龉,現在也隻是一普通的鄉婦,不存在有人與她利益沖突,甚至于記恨她的情況。即使生拉硬扯上真選組的關系,也隻是土方十四郎和沖田總悟會偶爾來拜訪一下她——是真的偶爾,每個月一兩次的頻率罷了。而她剛從鄉下來,人際關系簡單,因此一番分析下來,很容易就能得出沒有害她的動機存在。若是偷盜搶劫——那就更不可能了,先不說她不露财的生活方式,哪有偷盜搶劫的在一大清早敲門呀?
再來是場所。她現在所住的不過是一處普通的和式房,安保措施聊勝于無,盡管有鎖,但若是真有人想硬闖,破門而入也不超過十分鐘。
最後是她個人。一來她沒武力自保,真有人想害她她也逃不過防不了,二來她自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直覺告訴她她知道是誰,隻是她一時間不想想起那個人。
綜上所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江婉沒什麼壓力地打開了門——
眼前并沒有人影。
她若有所感地視線下移,頓時被吓得失了血色。
而就在她面色慘白的下一秒,像是什麼東西被踢到了的聲音驟然響起,在這安靜的氛圍下頓時明顯得顯出幾分刻意。
江婉頓時穩定心神,蹲下身去察看躺在地上的橘芽衣的情況,一邊洗腦般地寬慰自己女兒無事,一邊努力地運轉大腦進行思考。
能夠自主呼吸,沒有明顯外傷,昏迷不醒,身體發燙,面色潮紅,倒像是在發燒——但會是這麼簡單嗎?
更何況橘芽衣明顯是被人送到她的門前,而那人還刻意躲着不見她的。
知道她與橘芽衣之間的關系,又躲着不見她,卻在她變臉色時差點沖出來……
江婉想起那段過去内心複雜了幾秒,還是無奈妥協了。
“出來吧,陸離,先幫我把芽衣放在床上吧。”
“婉婉!”
于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隻綠眼睛的兔子就蹦到了她的跟前,那歡快的樣子又讓她一下子幻視小狗搖尾巴。
他一邊抱起橘芽衣往屋内走,一邊又得意洋洋地說着話。
“一直,聽你的話。”
“沒有失約。”
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叫他離開她身邊,除非她主動去找他都不要再出現,他就留下信物乖乖消失等待她的出現,直到他不得不将她意識昏迷的女兒送到門前,都還堅守着他們的“約定”——盡管那是她當初對他下的不講理的驅逐令。
可他陪伴了她脾氣最不好的時期,包容了她一切的無理取鬧和古怪的脾氣,像個傻子一樣,言行永遠那麼純粹,永遠那麼珍視她的存在。
——但她沒有接他的話題。
眼睫撲閃着,她隻抓着唯一的執念,向他問起了來龍去脈。
。。。
熱,好熱。
仿佛全身在燃燒,身體的熱度不斷攀升又不斷四散,源源不斷地産生又源源不斷地消亡,就像是有兩種力量在身體中拉扯,進行生死的較量。
橘芽衣隻覺得全身難受,腦袋也暈乎乎的,身體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外嘶吼,而她卻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像動蕩水波上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小小浮萍,隻能被洶湧的熱浪翻來覆去。
直到她突然感受到了甘霖。
從嘴裡流入,腥甜的,滾燙的。
卻讓一直叫嚣着的怪物得到了安撫——不,準确的來說,是“它”的欲|望漸漸被填平,因此她的身體也漸漸陷入了平穩,褪去了高燒,沉入了遙遠過去的夢。
橘芽衣不喜歡做夢。
她總是夢到過去,而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醒後都隻會讓她很難平複心情。
她害怕又渴望夢見村塾的時光,那是她最幸福也是最回不去的時光。
她有時也會夢見攘夷的時候,夢見自己是一個傻傻的守望者,像條拙笨的小狗追逐着光,害怕被抛下。
但很多很多,都是與坂田銀時有關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