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金流動我會安排一人來幫你,這段時間任何事項按她說的做,你不要插手。”
邱霜意在艱難的思緒混沌中望向表姐,她希望刀鋒能夠再痛快一點。
但在這三分鐘内,表姐已然為她将所有風險解除。
隻是故事并沒有就此結束,表姐從未想要為邱霜意重新整頓秩序,她将選擇權又抛回給了邱霜意。
洛木說道:“至于蕭可菁那裡,你自己權衡利弊。”
作為權位者的表姐,自然知道那人不過是借用邱霜意的名義,借用半山的名義,撈了一筆錢财後,于是攪弄風雲而退出高台,随後又隐姓埋名。
但洛木很清楚,蕭可菁沒有碰觸到她的利益,說到底不過是蕭可菁和邱霜意、和半山的矛盾,作為局外人的洛木難以插手。
“這一次,讓你長長記性。”
洛木起身,細風吹動她的發絲,翡翠耳墜在微光下閃爍生輝,碧色流轉,襯得她眉眼間韻緻萬千。
她最後也隻是留了一句話,審視這個毫無血緣的表妹:“不要随意做出承諾,你承擔不起。”
“謝謝表姐……”
邱霜意勉強從幹澀的喉嚨裡擠出一絲聲線,她渾身狼狽不堪,破敗得明顯看得出額頭緊繃的血管,浸泡在水中的皮膚早已發皺,呈現出病态的蒼白。
哽咽混着池水早就分不清所以,邱霜意的年輕與天真,讓她在快二十一歲的時刻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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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一周内,叢雲這家大品牌内部稅務違規、專利侵權、虛假宣傳等問題相繼爆發,毫無招架之力,如同捏破軟柿子般輕而易舉。
媒體蜂擁而至,頭條占據,一夜之間輿論反轉,成為衆矢之的。
此番事件後,邱霜意回到半山向阿薩詢問袁時櫻身體情況,阿薩隻是搖搖頭。
袁時櫻食道灼燒嚴重,早就疼得說不出話,靜谧的空間内兩人隻能憑空發送消息。
挺怪誕。
兩個人面對面,袁時櫻在屏幕上嘩啦兩下,發出一條消息:
“之前這家背景不幹淨,我之前與網監部炸過相關灰色網址,這怕是沖我來的。”
又嘩啦兩下:“你不必為我趟渾水。”
“處理好了。”
邱霜意頭腦昏脹,咳嗽兩聲便會嗅到血腥餘味,每一下都扯得神經發緊。她擡手,兩指穩穩扣住剪刀,修剪着玄關綠蘿的枝葉。
沉寂良久,最後她聲線嘶啞回答:“關于針孔攝像頭,涉事人員我交給警察了。”
袁時櫻震驚,又一條消息發出:“那些事情,你一個人解決了?”
邱霜意面無血色,連眼睫都充滿倦怠,嘴角艱難擡起:“解決了。”
空氣凝滞一會兒。
“你開外挂啊?”袁時櫻說不出話,瞪大雙眼,用唇語說道。
“嗯,對。”
邱霜意臉上不見絲毫情緒,平靜淡漠如死水。
随後又止不住咳嗽兩聲,語言裡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味道,佯裝輕松:“厲害吧?”
到底還是朋友,袁時櫻終于嗅到一絲不對勁,唇語打探道:“你怎麼了?”
“怎麼了?”
邱霜意根本難以思索任何問題,将袁時櫻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思緒轉了半圈,渾渾噩噩,她又垂頭繼續剪着綠蘿枯葉:“沒事。”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邱霜意灰蒙蒙的。
袁時櫻知道面前人根本不打算說實話,便不打算深究下去。
食道傳來的灼燒感好似刀片滑過喉嚨,難以吐出隻言片語。可在這一秒,袁時櫻卻鬼使神差地,從破碎的嗓音中突然調侃一句:
“你有這能力,當初早該追到沈初月了。”
沈初月。
邱霜意再次聽見三個字,心髒遽然漏了一拍。
手中正裁剪綠蘿枝葉的動作,毫無征兆地停滞片刻,僵在半空。
轉瞬之間,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聲音将空氣定格,仿佛狂風暴雨過後收拾殘局,一切歸于平靜。
有些想要遺忘的回憶經不起反刍,它将大段時間變得空白麻木。
卻在空白的時刻裡猛然想起,若執着于填補縫隙,最後隻能發覺遲遲藏匿的情愫,早已盤根錯節,悲從中來。
她也想理解所謂的立場糾紛、理解現實的利益隔閡。
于是必須逼迫自己成為冷靜理智的旁觀者,反複将自己拆解、再拼接。
快二十一歲的邱霜意,再也不敢承諾了。
可是此刻的她,難想再次遇到沈初月會是怎麼樣的情景。
或許第一個想要逃跑的人,是邱霜意。
恍然片刻,邱霜意咳嗽得嚴重,她下意識地用一隻手揉着小腹,試圖緩解因生理期而産生的疼攣,沉重又熟悉。
原本緊緊握在手中的剪刀霎時從指節悄然滑落,“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被她用力攥在掌心的枯葉也紛紛掙脫,零亂于地,無聲勾勒出她此刻内心的驚惶惘然。
邱霜意垂頭,冷笑自己的愚不可及。
随後在哽咽來襲的前一秒,用剩餘的理智吐言:“不要再提起沈初月。”
遠處的袁時櫻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沉默許久,邱霜意垂下的發絲松散,目光渙散、失去聚焦。
她注視着落了十幾片幹卷的綠蘿枯葉,緩緩屈身,接起塊塊棼亂的零碎。
“你是不是也覺得……”
字詞跼蹐,似撷來的利刃,抓不住飄蕩在空中的殘溫。
邱霜意的嘴角微微抽搐,擠出難堪的笑容:“我很廢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