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宣之于口,凝結在心髒深處裡反複掙紮,逐漸荒腔走闆的情愫,在月光下原形畢露。
「童話故事裡,惡龍會在暗夜裡搶走公主,占為己有。」
「而此刻,我會成為這隻惡龍嗎?」
沈初月雙手勾在她的脖頸間,薄唇輕點在白皙的肌膚上。
餘光散落,目睹面前人的耳根紅得滲血,虛線般此起彼伏的氣息格外熾熱。
「我想我會的。」
邱霜意,從來都是沈初月唯有堅硬的反骨。
藏在無人知曉的血肉裡,一碰就會硌得生疼。
可又在沈初月需要勇氣時,又成了一道可以挺直的脊骨,成為沈初月支撐身體的一部分。
酒精褪去後,理智逐漸浮出水面。
緘默幾番,邱霜意緩緩按下沈初月的手腕,目光移到了别處。
她的咽喉尚且幹燥,字音蘊上幾絲嘶啞的低磁。
“江月。”
“嗯。”
沈初月埋在她的頸窩間,沒有擡頭。
洗發水的花香清晰委婉,浴衣布料在月色下會泛起幾絲耀白的珠光。
邱霜意頓了很久很久,咽喉的線條動了又動,猶如下咽那顆飽含刀片的薄荷糖。
最後艱難吐出幾個字節,混有細微的哽聲:“再等等吧。”
沈初月呼吸遽然漏了一拍,一切都戛然而止。
她輕輕掰開被邱霜意按住的手腕,往後退了一步,燈光将她的雙眸照得偏執又倔強。
接下來,她想說的話像潮水褪去,留下濕潤潤的灘土。
沈初月沒有大鬧。
沒有發瘋诘問邱霜意為什麼不同意,隻是垂下頭。
唇角有點控制不住抽搐,幾次反複啟唇又閉合。
一碰就疼的反骨,會攀緣神經,直至控制情緒的中樞。
她沒哭,一點都沒有哭。
為什麼,就哭不出來呢。
小路的街燈泛着微黃的光暈,将黯然的影子拉長。
邱霜意站在她的面前,聲音壓得很低,哽咽在風聲裡更加明顯:“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這樣委屈卑微的邱霜意,沈初月見過。
十六歲那年,她身着華麗,站在光下自然是奪目的存在。
可就是這樣的邱霜意,卻也想拉住沈初月,讓沈初月再等一等。
十六歲,等邱霜意處理完陌生的人際關系,才能心無旁骛為她擦藥,安慰說一切都會沒事。
而現在,二十二歲的邱霜意面對沈初月,依然希望她再等一等。
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麼呢。
沈初月也在想。
「可是公主說,她還沒準備好,她要我再等等。」
一片雪花,落在心上,讓人誤以為是凜冬的來臨。
這片雪花和其他的雪花不同,她是沉悶又遲鈍的。
最後也會緩緩散開,融化在手心裡,又成了一灘晶瑩的潭水。
屬于她的潭水。
沈初月注視邱霜意良久,夏風吹動她的碎發,最後忍淚,點了點頭:“好。”
那就再等等吧。
「即使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想要和我這樣的惡龍一起逃走。」
—
會客廳内,邱霜意倚在島台邊,手中的蘋果上留有參差的齒痕。
蘋果晃動到另一面,邱霜意嗑下一口,緩慢咀嚼着。
她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望向沈初月,慢悠悠說道:“今天有課嗎?”
沈初月翻閱租房中介的界面時,意識到面前人正在看她,又快速摁下息屏鍵,将手機反扣在桌面上,簡單搖了搖頭:“沒有,我還打算去甜品店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邱霜意右臂彎曲,墊在左手肘下。而握住蘋果的左手指節,修長潔淨。
砍袖墨黑背心貼合,腹部的一截肌膚線條有緻,那顆琥珀項鍊在陽光下都泛起明亮。
沈初月恍然想起,大四實習間一個孩子問她:“小月老師,遇到美好的事物,你會用什麼方式畫畫呢。”
沈初月注視此刻的邱霜意,她身後的落地窗外是一大片花群亂簇,尤其月季開得最盛。
白粉點綴,随風缭繞,訴說聽不見的秘密。
可當邱霜意再一次撞入她的視線裡,彼此足以看清對方瞳目間的模樣。
沈初月的長睫緩緩垂下,有點慌亂撇開了眼。
或許是油畫,要用最豔麗的色彩。
飽滿鮮豔,占據視覺,讓人再也無心關心其他的風景。
邱霜意緩慢咀嚼,向沈初月走近:“下午,我開車帶你去個地方。”
“嗯?哪裡?”沈初月擡頭。
“淩陽最好的兒童畫室。”邱霜意回答得毫無壓力:“東行區那裡。”
一旁的阿薩聽到這個區,正擦着杯子的手霎時頓了頓,擡眼望向兩人。
“這麼遠?”沈初月下意識疑惑。
邱霜意的聲線慵懶,将果核丢在垃圾桶裡:“三個小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