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小葉……”
似在呼喚,又似在輕聲确認,以藿小葉聽不到的聲音,低低的重複着他的名字。
朦胧的身影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不曾觸碰到懷裡的人,隻是緩慢勾勒着對方的眉眼,描繪對方的模樣。
在山林蘇醒的那一刻,帝則非常茫然。
自己失去了肉身,隻剩一道神魂,内心更莫名的空了一塊,在等待與某個人相見。
對方是誰,何時現身,他一無所知。無數次想走出山林,又無數次停下腳步,總覺得自己不該離開這兒。
寡然無味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帝則某天再次醒來,身邊意外的多了陪伴,即使看不見摸不着,不确定是不是幻覺。
他四處尋找對方的身影,林間、溪畔、山崖、樹頂,找遍山林的各個角落,始終一無所獲。
好在曾經空了一塊的内心不再慌亂,他等的人應當出現了,隻要在山林繼續生活,繼續等待,總有見面的那一天。
帝則耐心地等着,直到黑雲籠罩山林的那天。
那是這片山林所有生靈的劫難,同時也為帝則送來了新消息,他确定有人在附近,對方在幫他,一同抵抗從天而降的災禍。
黑雲落敗飄遠,蒙在眼前的薄霧散開,帝則如願以償的看清了身旁那道身影。
年輕的妖怪身穿白色衣衫,袖口和衣襟是淺淡的綠葉花紋。烏黑的發絲,束發的是一支白玉簪子,簪首有一抹淺淺的綠,綠色的最前端點綴着淡紫,是葉片托着的小花。
對方的容貌與穿着打扮一樣很幹淨,嘴角微微上揚,明亮的眸子透着笑意。年輕妖怪的雙手滿是傷痕,臉上沾染了血迹,對方心情極好,為他倆一起趕走黑雲而開心。
山風吹過,送來了一股芬香,芬芳馥郁又不會太濃烈,是藿香的味道。
那一刻,帝則心底湧起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對方告訴了他名字,藿小葉。
帝則沒能同對方多說幾句話,年輕妖怪的身影快速消散,從半空直直的墜了下去。帝則心急地沖上前,隻來得及在對方落地之前緊緊護在懷中。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在等的人,他不會再弄丢了。
帝則緊跟着藿小葉的神魂回了家,那是一個分外平靜的小村子。
隻是如今,這個村子遇到了一些麻煩,它不再平靜。
山林氣息維持的時間并不長,崩碎了鎖鍊,驅散了黑雲,山林的氣息也随之消失。
藿小葉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自己上一刻所經曆的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反常的桃雲和南竹,圍觀的人群,不祥的黑雲。
以及,護着他的帝則……
藿小葉睜開眼,眼前仍是熟悉的自家院子,手邊放着看了一半的書。一片嫩葉落入水杯,輕輕地打轉。
南家院裡那些人呢?剛才果然是在做夢?那些黑色鎖鍊并不是真的出現?
“葉子,葉子!你在沒在?”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藿小葉的思緒,似曾相識的場景出現,他下意識握緊手邊的書,又緩緩松開,盡可能冷靜地說道:“我在,你進來吧。”
暗紅的身影進了院子,一并到來的不是食物的香氣,而是血腥味。
赤笑笑全身是血,暗紅的衣衫也掩不住大片的血迹,驚得藿小葉霎時站起身:“你受傷了?”
“不是我,是南哥,”赤笑笑聲音急切,“葉子,你還有哪些藥,我需要很多很多的藥材。”
藿小葉露出些許困惑,讓赤笑笑自行挑選藥材:“南承受傷了?怎麼受傷的?”
“你沒聽到聲音?南哥那院子莫名奇妙就塌了,他不是傷得最重的,護衛為了保護他,筋骨盡斷、昏迷不醒。”
赤笑笑胡亂地抹了一把汗水,鮮血蹭得滿臉都是。他抓起一大袋藥材,顧不及細看,急急忙忙又跑了。
藿小葉略微遲疑,跟了過去。
隻聽到赤笑笑驚呼:“南哥,南哥,你堅持住!”
南承口吐鮮血,面色蒼白得透着命不久矣的死相。
百年悉心照料的成果化作烏有,南承的狀況比當初來村子那會兒還糟糕。護衛的性命更是危急,氣若遊絲,幾乎沒有呼吸了。
赤笑笑家有好幾個村民在,大夥兒幫忙護送傷者,衣衫同樣染上了血。
院内人多混亂,藿小葉沒多停留,快步轉向事發的重要地點南承的住處,瞧瞧莫名倒塌的院子是怎麼回事。
這一刻的南家宅院,已與先前截然不同。
不見遮天蔽日的黑雲,不見屋内恩愛親密的南竹和桃雲,更不見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人群,隻留下死氣沉沉的廢墟以及濃郁的血腥味。
冬叔心焦地踱來踱去,皺眉不展:“怎麼會變成這樣?”
當初南家修建新宅,南家負責出錢,村民們負責出力,确實是用料紮實,建得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