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不記得我們了?”
“目前看來隻有這一種解釋,當時車禍時大腦内側颞葉的确有出血症狀,雖然很快就吸收了,但不排除這種可能。”
幼危正在跟腳上的那隻手鬥智鬥勇,因為床腳這個應該是他大哥的男人,趁父母在門外和醫生說話,明面上是在給他按摩肌肉,實際上偷偷撓他腳掌心。
可以說非常壞了。
他又不能說話!
“容逾塵你在幹什麼!容誠,你看你教出的好兒子,跟你一樣混球!”女人氣急敗壞地走進來,一把把幼危抱在懷裡,“你今晚不許吃飯!”
容逾塵做壞事被當場抓包,二十多歲的人了被母親訓得擡不起頭。
幼危則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他從來沒有擁有過這樣的懷抱,好像回雲家第一天,甯棠給過他的一個,那個僵硬而虛假,這個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幼危能感覺到一個母親真情實感的細膩心疼。
“媽。”
女人低下頭,又驚又喜,滾燙的淚落下來,“你認識媽媽了?”
就這樣,幼危發現他有了新的家庭,他們是一家四口,爸爸叫容誠,媽媽叫姜小雲,哥哥叫容逾塵。
這間病房看起來不大,卻有家屬陪護病房,以及獨立的洗手間。媽媽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陪着他,爸爸和哥哥每天也都是至少會有一個留下來。
他們兩個人應該是非常忙,幼危偶爾會看見他們的手機屏幕,未讀消息一個接一個。
而幼危的每天生活,就是不斷地複建,聽爸媽以及哥哥跟他講“容幼危”這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死,還成了“容幼危”。
唯一知道的是,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年。
兩周後,幼危走路時不需要攙扶,可以獨自吃飯、穿衣以及洗澡。
他住的病房雖然是私人病房,但裡面的東西應該都是昏迷的三年裡,爸媽以及哥哥按照他喜好買的,樂高模型、簽名籃球、漫畫的原稿……
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能讓他了解“容幼危”。
直到他在床頭櫃的第二層看見一個熟悉的手機。
曾經雲執鷹帶他買的就是這款,一模一樣,白色的。
他一愣。
“沒電了吧,哥也沒給你充過。”容逾塵翻出充電線,插上電源,黑色屏幕上立刻出現充電符号,“不過你連你親哥都不記得,能記得密碼嗎?”
說着,他伸手揉亂了幼危的頭發,因為力氣很大,幼危被他揉得東倒西歪。
但幼危沒有多想,輸入了六位數密碼。
解鎖。
容逾塵一愣:“手機密碼都能想起來,什麼時候能想起我?不過你最好先想起咱媽。”
手機裡的應用軟件很簡單,幾乎和幼危之前手機裡的差不多,除了手機自帶軟件,就是最常用的社交和購物軟件。
幼危先打開相冊,首先看見的竟然全是拍下來的題目,他不用仔細看都知道,這些是他昏迷前反複刷的高考真題。
這類的照片至少有幾百張,偶爾能看見他們一家四口的合照。
所以這個身體出車禍前,也在備戰高考嗎?
容幼危應該每天都在學習,照片時間是連續的,最後一張的時間停留在……他死去那天白天。
他冷不丁擡頭,看着容逾塵。
容逾塵似乎不想說,但弟弟的眼神太純真,他于心不忍:“是這天,你說你要去書店買書,我想讓司機帶你去,你說你自己去就可以了,你打車去了書店,買完書出來出的車禍。”
竟然這麼巧?幼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雲幼危躺在車輪底下,容幼危也遭遇車禍昏迷。
三年後,容幼危睜開眼睛,那個雲幼危呢?
“不看這個了。”容逾塵不由分說抽走他的手機,拿出自己的給他看,“看大哥送你的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你還沒坐過呢,早點好起來,咱們一起去坐。”
照片背景是一艘寫着“容小寶号”的遊艇,而容幼危帶着生日快樂的帽子,滿臉尴尬的站在遊艇前,看樣子非常想跑。
大哥果然不是什麼好人,這些日子幼危已經知道了,他大哥就是以欺負弟弟為樂。
容逾塵睜眼說瞎話:“你特别喜歡!你還親口說全世界你最喜歡的就是哥哥!”
幼危把手機按在他嘴上。
發現大兒子又在欺負人的媽媽,叉着腰走進來,揪着容逾塵的耳朵把他提溜到門口教訓去了,将近一米九的大漢被訓得頭也都不敢擡。
容幼危。
幼危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闆,細細品着這個新名字。
他現在是容幼危了,不是酒鬼的兒子,也不是雲家找回來卻不承認的少爺。
老天是可憐他嗎?又給了他新生?
這個新家前所未有的好,老天是在補償他上輩子受過的苦,還他幸福一生?
想着,幼危不知不覺落淚了。
真好,他終于等來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