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馬國賢心裡歎了口氣,低着頭,不顧一切地加速選着。終于,在下人喊到第兩百件時,王爺淡淡道:“可以了。”馬國賢如釋重負,甚至有點想坐在地上。王爺方才看着,雖然在微笑,難免冷漠,而如今他笑得很開心,很滿意。
出了庫門,馬國賢累壞了。他站在那一大車珍寶旁用跪拜禮恭送王爺,感到劫後餘生,也将永遠告别這座宮殿,旁邊就是那氣派非凡的太和殿,馬國賢甚至有點淚目。胤祥知道,今生是再難見了,雖說很多人莫名其妙都是此生最後一面,但每次意識到,無論是誰,還是會讓人打從心底難過。
胤祥真心關心道:“不如選一個吉日啟程。”馬國賢雖感傷,但路還長,如今被允許了,就不好帶着這樣一群寶貝再多呆幾天,也真誠道:“謝王爺,但所有日子都一樣。”胤祥輕輕笑了笑,而周圍的人都震驚地看向馬國賢,馬國賢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時,怡親王輕松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泰西人不信有黃道吉日。”他的話很自信,但也讓馬教士感到被這樣尊貴的人理解和關心的快樂。
怡親王離開了,莊親王快樂地恭喜馬國賢,馬國賢連連謝恩,直到莊親王也帶着造辦處的人回去了。他覺得,回去後,他也許也會有點想念這些管着自己,最後放了自己的王爺,尤其是怡親王,他真的是個很可愛的人,心中暗道,希望主會保佑他。
胤祥回到養心殿,看到胤禛坐在炕上,背朝自己,心裡無來由難過,往胤禛背後一坐,從後抱住了胤禛,緊挨着他,不說話。胤禛握住胤祥的手,溫溫問道:“王子都辦好了?”胤祥在他背後趴着,點點頭,還是不吭聲。沉默,養心殿的龍涎香好暖和。
胤祥嗓子似乎不太舒服似的:“哥哥,我要一直和你在一塊,永遠不分開。”胤禛心中一陣感動,又聽出莫名酸楚,但胤禛不問,知道人生自古傷離别,拍拍胤祥的手道:“好,定是要的。”
胤祥不在的時候,胤禛做了不少事,看折子,見大臣,想辦法,偶爾也在想胤祥會不會羨慕有人可以說離開就離開,而他如今都不敢跨過太和殿,然後又強行告訴自己要安心。終于,胤祥回來了,更粘人了,半日都不放手,連傳谕都廢勁。
“從來用人之道必兼聽并觀。疇咨博采。方能允當而無失。朕于選用人員。每咨訪卿等。正以朕一人之耳目有限。不若合爾諸臣之見聞,始無遺漏。”胤祥正坐在胤禛腿上,用口型道:“你目力好得很。”
胤禛不禁一笑,強調大臣們一定要如實舉薦人才,不得因結怨隐瞞,聲音卻是無盡的溫柔,讓屏風外來面聖而突被要求拟旨的監察禦史杭奕祿,聽了都奇怪皇上不是聽說的樣子,又心中幸福。
“朕生平惟以真誠待人。卿等何必瞻徇疑畏。當以至誠報朕。尚其各抒忠悃。勿負朕推心置腹之至意。“胤禛說着自己的要求,一邊看胤祥甜甜地對自己笑,這話便仿佛都說給胤祥聽了一般,兩人幸福相望,胤祥快樂點頭。
傳罷,杭奕祿大膽地說出他最近的想法,稱是自三月當上監察禦史以來,努力總結所得,難得有機會面聖,他也想博上一博。“皇上,奴才有拙見奏。”屏風裡傳出皇上無波的聲音,但還是能讓人感受到皇上今日心情很好。
“臣以為,八旗官員若因公事失誤或因老病、才力不足而被革職,不應一律視為廢官并承擔苦差。這些官員并非故意犯罪,應區别對待,免去其充任鳥槍披甲的苦役。如此,能鼓勵現任官員更加謹慎,避免犯下重罪,也能給予因公失誤而被革職者改過自新的機會。”屏風裡靜默片刻,皇上傳道:“不錯,傳谕,着該部議奏。”
杭奕祿開心得不行,沒想到皇上能如此快地接受自己的想法,正如方才傳谕的那樣。實際上,隻是胤禛剛好也這麼想。正當這位監察禦史就要跪安時,皇上突然問道:“你姓完顔?”杭奕祿更受寵若驚:“回皇上,是。”皇上又問:“會翻譯麼?”杭奕祿快答,自己滿漢蒙皆會,對安南國語也略知一二。皇上也沒再說什麼,就讓他退下了,仿佛隻是随便好奇聊聊。
監察禦史走出殿後,胤祥的外袍已是滑落炕台,他單衣一件,攬着胤禛脖頸,帶着無限誘惑地拉着他的袍子:“哥哥,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