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中又停了一次,胤禛對馬車外傳都統拉錫,拉錫很快就到了,隻聽皇帝吩咐道:“此事重大,著此處之總理事務王大臣、議政大臣詳細尋議具奏。将事抄送京城,著在朝之總理事務王大臣,議政大臣詳細尋議具奏。各議奏到後,朕閱之再定。”接着胤禛将折子遞給胤祥:“有勞王弟。”胤祥有一點想不通,胤禛平常總想把自己留在身邊,但不知怎的,一有什麼大事,又總會讓自己帶頭去辦,最後自己也不能發揮多少作用。但是派拉錫出去傳其他人一起在後面的草廬開會時,胤祥突然清晰起來,胤禛是想給自己記功,免得别人還是不相信曾經默默無聞的十三阿哥能做好這個怡親王。自己是不用做什麼,但是做了就有功勞。如果最後出了什麼問題,胤禛又會直接說自己是代表他的意見。拉錫禀道,大臣們都齊了,等怡親王來主持,胤祥離開馬車,回頭帶着一點感激和心疼地道,“禛,我很快就回來,你好好批折子。”胤禛被逗笑了,“好,我王為我好好辦。”胤祥對着胤禛握了握拳,就鬥志昂揚地走了。
路旁的草廬裡已是坐好了諸位王大臣,總理事務和碩廉親王允禩、協辦總理事務多羅貝勒臣阿布蘭、總理事務大學士伯臣馬齊、協辦總理事務領侍衛内大臣臣馬爾賽、議政大臣多羅果郡王臣允禮、議政大臣都統世子臣弘昇、議政大臣都統多羅貝勒臣滿都呼、大學士臣嵩祝、議政大臣領侍衛内大臣公臣阿爾松阿,議政大臣都統臣拉錫、議政大臣禮部尚書臣覺羅蘇庫、議政大臣兵部尚書臣遜柱、議政大臣刑部尚書臣宗室佛格、理藩院尚書兼理侍郎事務臣特古忒、兵部左侍郎臣伊都立。允禩好像心情比往日好,胤祥想不通遇到這事有什麼好開心的,難道廉親王也在意立功。
胤祥略尴尬地坐到留給自己的主位,開始照胤禛教的那樣主持起來,“侍郎常壽送來急信,各位都讀過了吧。”胤祥面對着一群無聲的人發問。諸大臣紛紛小心回道:“回王爺,都讀過了。”胤祥點了點頭,直入主題:“常壽前往親王羅蔔藏丹津兵馬駐紮之錫拉朱爾格(sira juige)地方,向羅蔔藏丹津反複陳明利害,勸其休兵,兄弟間照舊和睦相處,然羅蔔藏丹津卻言:戴青和碩齊、額爾德尼額爾克誣奏我反叛皇上,此與殺我何異,如今我等勢不兩立、斷不能和好如初。”對着信件讀完這一段,在座所有人一時更沉寂了,隻因這話裡仿佛說的不隻羅蔔藏丹津之事一般。
胤祥見衆人沉默,倒是更輕松了,語氣很溫和謙遜,轉向廉親王:“廉親王怎麼看?”方才那句“勢不兩立”讓允禩已是心頭一緊。在胤祥來之前,允禩并未仔細看過這折子,隻是大概掃了下定論,如今胤祥問自己,更是不知如何回好了。但廉親王是素來在衆人面前有能的,自然不會任由自己露怯,硬着頭皮轉移到自己看到的細節上,還暗暗試圖回擊,表示羅蔔藏丹津有其道理:“羅蔔藏丹津不是說,因額爾德尼額爾克毀壞和平,他要合力出兵。對方已逃入關内,茲請皇上削其爵位,給封他等,即屬同族,亦不傷害之,隻令其以常人居住耳。”允禩這話一聽就是隻看了一些,便站在羅蔔藏丹津立場上裝好人。
胤祥不禁一笑,淡淡回道:“廉親王是否沒看到下一句,羅蔔藏丹津一面卻又聲言兵征戴青和碩齊,給格勒克濟農三千兵馬,先行渡河,羅蔔藏丹津将與諸台吉領兵随後前往。”允禩還是堅持翻着常壽遞來的羅蔔藏丹津的信,找出了一點道理:“可羅蔔藏丹津亦在折中對皇上感激涕零,伏乞聖恩,隻為給自己讨回公道。”允禩的語氣變得與當初針對自己時那樣相像,斷章取義,随意指摘,充任好人,還自以為正直,當初的委屈湧了上來,但胤祥還是不屑冷笑了一聲:“羅蔔藏丹津無故生釁,為自稱藏汗,強逼各兄弟保舉他。郡王額爾德尼額爾克等因不順從,遂視作仇人,擅自起兵,擄掠敕封之郡王額爾德尼額爾克、公噶爾旦達錫等。這些廉親王都看不到麼?”胤祥指着這信件,冷冷說道。方才聽得有些疑惑的議政大臣們,仿佛心中一下被點亮了。聽廉親王說得自信有理,差點就以為真是如此,如今看向怡親王擺出的證據才頓時跟着想清楚原委。就道方才總覺哪裡不對。所有人還是在等廉親王回,可是廉親王說不出話了,沉默了一會兒後道:“那就讓皇上好好定奪吧。”
仿佛再沒有事難得倒胤祥,這次胤禛不在,他也并未沉默,堅持着自己:“皇上聞此,念顧實汗以來法道一統,恭順而行,不忍立即讨伐血刃,派侍郎常壽前往問事,使其議和。此乃愛護保全其一家之至仁之意。于此,羅蔔藏丹津理應遵旨,立即休兵,将所掠之物全部退回,兄弟之間和睦相處,向皇上謝罪陳情,奏請寬宥。今羅蔔藏丹津卻不遵照聖訓,仍固守前愆,其所擄額爾德尼額爾克等之人畜亦不送還,反稱額爾德尼額爾克、戴青和碩齊誣告伊。并以此為借口,再欲兵征戴青和碩齊,業已派兵前往。又呈文侍郎常壽,請削額爾德尼克爵位,給我。等語。由此看來,其實屬大逆不道,不可不予懲治。”胤祥說得很慢,但字字句句都是那樣堅定清晰,皇上是如何收到這樣荒唐惹出是非的信,又是如何援引先皇所定,最後判決此乃“大逆不道,不可不予懲治。”這樣決絕,像胤禛一般,讓在場所有人都說不出更多的其他意見。
所有官員都從長桌前的椅子離開了,原地跪了下去,仿佛已經聽到聖旨一般,對此事心中再無絲毫動搖。允禩不出聲了,面子甚是挂不住,但也不敢離開,隻是堅持聽完,甚至也不敢再看胤祥。胤祥看了另一邊的允禮一眼,兩人互相點頭緻意。接下來,胤祥便先回去複命了。下面由拉錫和允禮主持論定細節,衆大臣這才開始了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論,沒有人再有異議,廉親王則仿佛已是說完了所有,不再吭一聲。等讨論罷,已過了半個時辰。最後定下個大概,“繕拟咨行總督年羹堯。年羹堯閱後如若同意, 即将此谕書馳送常壽,由彼派入往送羅蔔藏丹津,年羹堯若另有辦理之處,此谕旨暫且停送。将如何調兵征剿羅蔔藏丹津等事妥并籌劃詳議奏聞, 上緊準備。”結果由拉錫帶去皇帝馬車回禀,衆人各回隊伍中,繼續趕路。
遠遠地,允祿看到胤祥先回去了。大概又半個時辰後,允禮也回來了,允禩在後面不遠處,臉都黑了,不想回到隊伍一般。被允祿追着問,允禮簡單地說了個大概,隻說了允祿想知道的内容,果然,接着允祿便高聲回複,仿佛說給旁邊的允祉聽一般:“看來怡親王是又有大功勞的,廉親王沒方才離開時潇灑,怕是沒能提出什麼有用的。不過,再如何,也比我們這些沒資格去的人強呢。”允禮聽了不禁笑出聲來,而後随便拉了拉允祿,提醒着:“話少點。”隻見前面的允祉臉更黑了,加快了腳步,離後面的人都遠一點,允祿更活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