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天色湛藍,日落西山。早已到佛堂前的昇平署官,開始在月供前念齋意,吟唱樂聲聲入耳。後宮衆人在皇後的帶領下,已在養心殿前齊集,入殿後,衆人在佛堂前停下了腳步,被各自引導至指定位置跪好,等待皇帝到來。
外面鐘鼓樂與吟唱聲響,皇後與衆妃嫔到的通報聲洪亮,胤祥跟在胤禛後面,将要邁過門檻時,拉了拉胤禛腰上的方版白玉朝帶:“不然我不要去了吧,我現在不是應該在怡親王府嗎?”胤禛回頭:“誰規定的?”胤祥吱唔道:“向來如此……大清會典應該也寫了。”胤禛感到好笑,牽上了胤祥的手:“向來是皇帝說了算,至于大清會典也隻規定了皇帝做什麼,我家王也太嚴格要求自己了。”胤祥自知胤禛說的都是對的,自己反駁不了,收回手,繼續乖乖跟着。
皇帝從養心殿出到佛堂前,周圍是一衆宮人,身邊是有點尴尬但此時顯得很正直的怡親王,兩人各着月白色朝服,胤祥的顔色更淺淡,也細小許多,看起來區别也算明顯。佛堂前的衆人都已跪伏在墊上請安,甚至沒注意到還有怡親王在。胤祥看到這麼妥帖的場景,方才有點擔憂的心也放下了。皇帝依禮祭月,在供台前拈香、行禮。其後,按理是後妃們帶宮女行禮。胤禛卻回了身,示意胤祥上前。供台朝東,月升起,胤祥那有些清冷的臉在周圍的燈火下柔和不少,這時倒絲毫不怯場了,向胤禛眨了眨眼就上前跪到了他旁邊的墊子上。
胤禛跪在原地,與胤祥一起對着月再行了一遍禮,又用目光将胤祥留在了身邊。接着便是皇後、貴妃、妃等,依次在自己位置上對月行禮。這時,她們才發現今日怡親王在宮裡。不過,她們能有什麼想法呢,隻覺得這個弟弟皇帝最喜歡,以前中秋也在,這樣團圓的時候,怎麼能少了他,自己拜完便安分等着下一步。不過每當輪到自己兒子,她們也還是會不禁偷偷看一眼兒子的表現,确認都還算妥帖,又放心又自豪,自己的兒子終究不比别人的差。皇後現無子,心思也最簡單,隻想趕緊行完禮回宮。旁邊的年貴妃還一副很虛弱的樣子,提不起精神來,也沒什麼多餘的盼頭,不時有氣無力地照看兩下身邊的福慧。
衆人行完禮,皇帝上的香也燃盡了。總管太監接着請皇上和怡親王一同将供桌上的月光神碼焚化,焚畢,便撤了供。胤禛帶着胤祥一同上前,将那最大的月餅按照禮儀包在精緻的布裡,由下人收斂了,待除夕再取出,分與家人,表團圓祝福。接着,他們走到那已按紋飾切成若幹份的三斤月餅邊,準備分賜下去,胤禛示意胤祥來做。
胤祥頓了一下,坦然接受,不太熟練地取過宮人備好的第一盤,遞給了胤禛:“皇上請。”胤禛嘴角控制着,微微揚起,接過放在一邊的桌上。随後他将無所适從的胤祥拉回了身邊,開始熟練地分起來,先給胤祥,接着按位分高低,母親和兒子一起發。從皇後、貴妃到齊妃、熹妃、裕嫔、懋嫔,後面那些皇後新招的宮人,胤禛是完全不認識了,耐不下心,讓旁邊的總管太監蘇培盛安排着,自己帶着胤祥離開了。
胤禛牽着胤祥,繞過竹屋,從後門出了養心殿,穿過西六宮,從西邊的門進了禦花園。胤祥在前,胤禛在後,登上了堆繡山,沒一會兒,已是坐到了禦景亭裡。
圓月清清明明當空,酒盞盛酒,桌上還有一小盤月餅,是從胤祥做的那個大的上切下來的。周圍沒了那麼多人,兩人又松了口氣,坐在亭子裡,相對一笑後彼此倚靠着,仰看那輪圓月。
胤禛拿起一塊月餅給胤祥:“這個好吃。”胤祥舒服靠在胤禛懷裡,一邊吃一邊念叨:“你就這樣把人扔了。”胤禛隻道:“我堅持很久了。”胤祥在胤禛懷裡更陷進去了些:“好吧,那個還沒嘗。不過這個确實是你更喜歡的。”順手将自己手裡的那塊湊到胤禛跟前,胤禛低頭咬了一口:“很甜。我喜歡吃這樣的。”眼睛看向胤祥。
月圓,禦花園不時有一點蟲鳴,對面的景山在月下顯得渺小,隻剩輪廓與殿中的光,亮的大概是壽皇殿。禦景亭裡風不大也不小,吹得人心曠神怡,帶着一些秋日的花草香,溫和而蕭瑟。胤禛将胤祥抱緊,兩人臉依偎着,清清靜靜。胤祥吃完手上的一塊,念叨着“舉杯邀明月”,便将酒盞端了起來對向明月,“胤禛,來幹一杯。”胤禛抱着胤祥,拿起另一盞,輕輕将酒杯敲在胤祥手中的杯盞上,發出清脆一聲,低頭吻了吻胤祥額頭道:“但願人長久。”随後兩人默契地對月一飲而盡,隻覺味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