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大概是受胤祥啟發,胤禛想起前幾日怡親王府遞上來的賬本。胤祥素來不在乎也懶得管這些,做上親王後更是嫌棄繁雜,于是胤禛便假胤祥之名令怡親王府定期上呈賬本給怡親王看,實自己時刻幫着監督。
胤禛翻起怡親王府的賬本,胤祥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馬上湊了過去,似乎想要控制一下胤禛的目光,有點擔心地監督地,跪在胤禛身邊:“兄長,你怎麼翻起我的賬本了,你知道我素來沒有貪贓枉法之事。”胤禛摟過胤祥,繼續認真翻着一邊說道:“是啊,舉國皆知,我的王子家濟空乏,連先皇生辰,壽禮都送不出手,還是我幫着給的。”胤祥跪坐在自己腿上,裝作生氣:“哥哥嫌棄我花你錢了?”胤禛連忙回道:“我的福分,我錢多出來沒什麼用地,隻是養養孩子有什麼?”胤祥回道:“你算算吧,看我之前欠了你多少,現在我是親王了,想來俸祿不低,還給皇上就是了。”胤禛收了收緊胤祥的手:“傻瓜,我的就是你的,是你總不要,我巴不得你多要一點。不過,我估計你現得的應該還不上。我翻翻這個,隻是害怕你總不在府裡,被下面的人欺騙去了。”胤祥聽了前面那句本還有點憤憤,而後倒是先輕松回道:“應該不會吧。大清律法在。”胤禛無奈地看了胤祥一眼:“王子是忘了,就在兩三年前,你在沈陽的地産和旁邊的土地劃分不清界限,你報了官也無濟于事。最後好好一個皇子倒是被平民笑話。善良過頭。”胤祥好像想起了這回事,那時,自己确實試圖找官府查檔,然而終究未果,當時的家丁不是沒提議過直接派人趕出去那些多餘的人就好,自己想着也沒差多少,何必跟那些沒什麼地的平民過不去,便作罷了。反而是允禟幾個聽說了這事,要幫自己出手,自己還攔着半天才打住了他傳下人安派惡棍。胤祥想到這,不禁歎了口氣。
胤禛回過頭來:“歎什麼氣,你怡親王府現在是能勉強收支平衡了。”胤祥被胤禛的嘲笑拉了回來,拉過賬本:“怎麼會呢,明明俸祿加産業都可以說數不勝數了。”胤禛摸了摸胤祥的頭:“是,我隻是想說,跟其他王公比真是太勉強了。”胤祥以前也不是很關心這些,真的得了親王該得的,也并沒有感到很明顯的區别,隻是知道自己現在不缺錢辦事了。聽胤禛的意思便帶着一點好奇問道:“所以哥哥當親王時攢了很多錢?”胤禛一方面感到旁邊的小家夥實在心裡沒有數,單純得過分,另一方面也莫名覺得這話裡有套路,于是清楚解釋道:“我隻是通過認真籌劃,以錢生利,堂堂正正,勤儉節約,如此才能養得起我的菩薩弟弟。”胤祥是極相信胤禛的,自己不是沒聽過其他兄弟所為,胤禛繼位以來,一查就更是淩厲可怕了。他們常常不顧一切手段斂财,聯合貪官無賴,設立賭坊,發放高貸,搶掠土地房産,集聚地買賣幼童女人,偷攬軍費稅收,賣關系收賄……眼前又是與胤禛在巡遊時所見的民生疾苦,竟都是上到親王郡王下至八旗子弟所為,自己和胤禛看了心痛引以為戒,然而允祉、允禩、允禟他們倒是學得順利,變本加厲地做,府中就有折磨關押無辜平民的監獄,府下還有遍地不知怎麼花的黃金。就連允祿,聽說承接了莊親王那樣的家産,直隸、關外、他省數不勝數的田地,也沒能滿足他。這些人府内幾日花銷,都能讓平頭百姓好吃好住一輩子……
胤祥被提醒着心裡還是又寒又氣,王公如此,天下成千上萬的大臣又怎麼止得住貪心,這個國家如今還是太多人為此受罪。一談到這些,胤祥有時覺得胤禛都太便宜他們了,可有時又還是會痛心,何以一起長大,竟有人終究長成這樣了。然而這樣的現實根深蒂固,一時除不盡,胤禛已是在一步步處理解決,胤祥隻想陪着再努力一點。一旁的胤禛見胤祥又定定地思索起來了,便輕輕喚道:“王子。”将胤祥喚了出來:“好了,王子之空乏正是世間最純善之象,哥哥也自愧不如。但我既已是坐上了這個位置,便定會盡力清楚陳弊,處理處理不當之财。”胤祥很是相信地看向胤禛,點了點頭。胤禛合上了怡親王府的賬本,彙報道:“啟禀王爺,俸祿一年一萬兩白銀,此外十萬畝田地、牧場、果園、菜園、礦山及鋪子與其他獎賞等,約略一年可得九萬四千六百兩。”胤祥坐了起來,感到很是快樂,然後好像想起什麼,突然憤怒道:“兄長,我記得允禟說過,自己每年能得幾百萬兩。所以,每次允禩結交術士大臣他總能送去一二百兩,允禵去西北,他也一直在送錢支持。”胤禛好像早都知道這些,撫了撫胤祥:“王子是嫌自己錢少了?”胤祥撇了撇嘴:“他也有錢得太過分了吧。”胤禛緩緩解釋道:“允禟第三女嫁給了納蘭明珠孫永福,于是已得約略數百萬銀兩。此外,你也知道他算學好,便利用職權與皇子身份從東北往關内運人參販賣,讓不少親信擔任鹽政史,定期‘上貢’給他。最重要的,便是搶錢,劫富也劫貧,所劫之富向下再劫貧,往複不能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