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見胤祥答應似的,開心地指向乾清宮東南角落,說道:“那以後皇子們讀書就統一定在這可好?”先皇曾讓衆皇子聚在暢春園讀書,也一度在乾清宮安排過地方,但終究沒定下來。胤禛有點希望自己的皇子們能夠每日一起讀書,積累點感情也好。胤祥也懂胤禛這不太實際的期待,畢竟隻有四個皇子,也不該太鬧,何況弘曆本就被先皇欽點過,其他人确實也差了一小截,再争也是多餘,便點頭肯定。隻聽胤禛又問:“王弟取名?”胤祥反問:“怎麼又是我起,我兒子們讀書的地方都不是我起的名。”胤禛笑道:“王弟怎麼這麼小氣,弘晝不是也總叫你父親麼,你平時也很高興應的。他們幾個的月錢衣服哪樣不是你置辦的……”胤祥連忙打斷,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無知無覺地做了這麼多本該是幾人母親做的事,聽得心虛,便思考道:“那便叫尚書房,取崇書之意。”胤禛快樂應下,準備一回宮就下旨營建尚書房。
接着胤禛又牽着胤祥慢慢走上漢白玉石雕欄杆的高台甬道,到了乾清宮的丹墀,一邊走一邊覺得進乾清宮實在麻煩,此宮殿氣勢龐大,要走很久,位置又四通八達,太過顯眼。便回頭向胤祥開口想說點什麼,對方也好像要對自己說話。胤禛示意胤祥先說,胤祥又推胤禛先說,胤禛感覺應該是同一件事,于是說道:“王子覺得養心殿好不好?”胤祥一笑:“甚好。”胤禛說:“朕也覺得。”又繼續問道:“那王子和朕以後都住在養心殿可好?”胤祥知道胤禛的意思,但還是反問:“不是已經答應過了嗎?”胤禛其實心裡總怕着,按照規矩,先皇送入景陵,自己若是循舊例,也應住進乾清宮了。可胤祥隻答應過搬進養心殿,倒讓人有點擔心他會不會住過這段時間就打道回府。如此思考了一會兒,胤禛還是堅定問道:“朕是說雍正皇帝和怡親王從此一起住在養心殿好不好?”胤禛的話說得溫柔、清晰又有趣,他就是想說,隻要自己在位一天,自己就要和胤祥一起住在養心殿不走了。胤祥雖從未想過搬出宮,但胤禛這麼說倒是提醒了自己,原來他和胤禛之間,胤禛還是給他留下了那麼多退路,自己随時都有機會全身而退。胤祥擡頭,堅定回看胤禛,在堂皇龐大的乾清宮門口:“是胤祥從此要和胤禛一直住在一起,養心殿,乾清宮,圓明園,交輝園……”又勾唇一笑接到,“甚至怡親王府也可以。”胤禛聽了,唯覺何德何能能得到這樣毫無顧忌的愛,如此,什麼也不能将兩人分開了,于是将對方握得更緊了些,繞過了乾清宮,走向其後的交泰殿。
交泰殿是皇後接受大臣跪拜與寶冊的地方,殿裡有一座銅壺滴漏,它由五個大大的銅壺組裝在一起,宮人往最上面的壺裡倒水,水便一滴一滴地流到最下面,最下面的壺裡有個抱箭小銅人,坐在一隻船上。随着水的增加,船裡的小銅人也慢慢上浮,懷裡的箭就指向時刻。這是明代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窦入京面聖時帶的禮物。胤禛将胤祥牽到這鐘前,站定,神情鄭重,一句話不說,突地向胤祥行單膝跪禮。動作雖輕輕地,卻是叫胤祥驚地往後退了一步,但很快因為胤禛握着的手,被輕輕帶回到他跪着的膝前。隻聽胤禛淡淡出聲,聲音在交泰殿回蕩起來,伴随着滴漏聲一點一滴,像一首歌:“王子,我不知道是何時對你産生不德心思的,我隻知道自你出現,我便想與你長久相伴。過去三十年,感謝上天皇考,叫你我相伴相随。不知今後還能有幸作伴多少日子,但我定不負從一而終之約。隻要王子願意,仍能随時離開。”在這個皇後受大臣獻冊的殿裡,胤禛僅僅想以自己之名向胤祥發出這世間最高的邀請,帝王是自己的加成,如果有用的話,胤禛也想用上,但也想讓胤祥知道自己的至誠不變以及給他保留的所有自由。
水漏滴答滴答,一點一點地打在胤祥心上,胤禛的愛好似這水,不聲不響,卻是水滴石穿,更何況胤祥的心是一顆花籽,早早萌芽,現已開得鮮豔,欲罷不能地吸收每一滴水,盡情綻放自己,無論花期長短。他回握胤禛的手,慢慢跪落對方膝前,更是深情地看進胤禛的演技,輕輕回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