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月面上驚恐,雙眼瞪大地看着周朗。
周朗松開了手。
書包掉在地上。
啪——
桑海月慢慢地往下倒,他姿态優美,旋轉了半個圈,從頸部飛出的鮮血好像一片片花瓣。
他倒了下去,頭發散落,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美麗而憂愁的眼睛不甘地望着上方。血在流。
“這樣唯美的鏡頭,小七,你打幾分?”
有點嘚瑟的聲音響在腦海裡。隻有小七能聽到。
小七:……
嗯,不是很想說話呢。
好像已經對宿主失去了吐槽之心。
之前跟宿主一起看的電視劇,裡面的女主被男主插了一劍,再抽出劍後,她就是這樣旋轉了半圈,緩緩倒下去,而那些血濺到了男主冷漠的臉上。
小七瞅了瞅呆若木雞的兩個非主流。
黃毛,毛有點長,還在劉海那裡做了錫紙燙。
他看着血泊中的少女。
那是他的姐姐啊。
平時有多不順眼,也是可以依靠的親人。
姐姐看着他,動了動嘴唇,有什麼話要說。
周朗卻隻是呆呆地站着。
“嗬——”
割斷的喉嚨,發不出其它聲音了。想說的話到底是什麼?
小七覺得那隻是呵呵呵的笑聲。
直到沒有動靜了,周朗才蹲下身想用手去捂住那血淋淋的脖子,可那些鮮稠黏膩的血液仿佛活物,一個勁地往他的指縫裡鑽,漸漸地,他整條手臂都紅了。
他的手顫抖得更厲害,手指頭都要抽筋了。
午夜夢回之處,這将是他的噩夢吧。
宿主挺胡鬧的。
不過小七也覺得自己挺胡鬧的,居然都沒有給上司彙報宿主的異樣行為,每天閉着眼假裝睡着,實則悄悄寫工作日志,寫了一些不知所謂的領導看了就很無語的東西。
比如宿主的一日三餐。
比如自己的一日三餐。
他和宿主的口味不同。桑海月喜歡甜,它喜歡鹹和辣,口味比較重,很接近女主的爸爸。
上司跟它說寫點有用的。
它問什麼算有用。
上司發過來的文字後面跟着很多個感歎号,就很暴躁。
——“劇情!劇情角色!有沒有脫軌!!!”
從那時起,它才老實寫起自己見過的劇情和角色。
不過也寫得不多,畢竟宿主後面都偷懶不去上課了。
“姐……”
周朗輕聲呼喚。
姐姐的眼睛已經無神,但仍然望着他。有點不甘,有點怨恨,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周朗吓了一跳,屁股坐在地上,有點濕,血已經流到他身下了。他驚吓得手掌和腳掌亂劃,不斷往後退。
他的同伴,那個紅毛,也傻了。
呆呆地站着。
他還傻傻抓着那把美術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刀是順直的,幾乎沒有阻擋就讓血流了下來。他指甲被染紅了。
不一會兒,他的手指抽筋似地在顫抖,那把小刀啪地就掉進血泊中。然後看不清了。
“殺…殺人了……”
他張開嘴巴,張得很大,幾乎塞進一個拳頭。
他想尖叫,發出來的聲音卻細細嗡嗡的。
他都不知道,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這聲音喚醒了周朗的神智,他深吸氣,迅速爬起來,捂住紅毛的嘴,眉間有點戾氣,破罐子破摔道:“你别叫!”
頓了頓,又說:“是你殺的人。”
沒錯。是紅毛殺人,不關他的事,警察要抓也是抓他。
周朗感覺自己虛下去的胸膛又鼓起來了。
紅毛不想進牢,太丢人了。
他的父母會在街坊鄰居親戚面前沒面子的,雖然有個混混兒子本來就沒什麼面子。
但單純的混混也是跟做過牢的混混有區别的。
前者改過是少年不知事。
後者改過,那就是被社會監督強行糾正,回頭是岸。
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弱弱地說:“我未成年…我…殺人不犯法……”
“屁!滿十四歲就要坐牢!”
已滿十四周歲的紅毛欲哭無淚。
“朗哥,怎麼辦?幫幫我,我不是故意要殺人的!你不會報警抓我吧?你不是最講義氣的嗎?朗哥!”
紅毛本來想威脅周朗,自己是主犯,對方就是從犯。是他将自己帶回家,也是他要搶他姐姐的錢,而且他還說了弄死她的話。
但他想到,平日周朗總是吹噓,說自己在家裡多麼受寵,媽媽和姐姐有錢都會給他。
所以就算他害死了自己的姐姐,他父母肯定會難過,難過之後,肯定也會諒解他。
家屬諒解,可能他就沒什麼事了。
紅毛在危急時刻,腦子轉來轉去,覺得隻能賣慘。
而且周朗很要面子,平時都把義氣提在嘴中。
這個時候他怎麼能出賣自己的兄弟?
紅毛越賣慘越覺得自己慘,他怎麼就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