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會兒有事兒麼？”許澈喘了口氣。

“沒事啊。”孟玳擰開水杯，喝了口水，又繼續說，“你是不是要幹嘛，我記得你剛剛就問了我一次。”

“沒有吧。”許澈有些不确定地回道。

“也不幹嘛，就是想去燙個小卷兒，不知道你有興趣沒。”他說着揪起了額頭的一縷頭發，手向下拽，眼往上擡，眼動測量劉海的長度。

“你不是自來卷嗎？”孟玳說着在他的頭頂呼噜了兩下。

許澈的頭跟着他的手掌前後左右地來回晃了兩圈，恍惚中似乎看見了太奶。

“停下。”許澈上手捂住他的手，“再撸我腦袋上的毛就要掉完了。”

他說着從頭頂抓下了幾根碎發，舉到了孟玳眼前。

“小夥子脫發很嚴重啊。”孟玳吹了口氣，将那幾根黏在他掌心的發絲吹到了空中。

細絲轉瞬間掉落，不知道躲藏到了什麼地方。

由于是臨時決定的燙頭發，許澈沒有提前做攻略。做什麼造型，去哪裡做，這都是未知還沒有想好的事情。

他們小區對面倒是有個發廊，從他小時候一直開到了現在，也是他從小到大一直剪頭發的地方。

老闆對他的頭很熟悉，也對他媽媽林媛很熟悉。

許澈還記得上次暑假，自己和一個初中同學去那燙頭發，剛付完錢，林媛便把電話打了過來，跟他确認了一番要剪什麼頭發，做什麼造型。

估計他媽也怕他染個彩虹色的頭發，在街上走着被人指指點點，在聽到他隻是簡單燙個小卷之後什麼也沒說，直接将電話撂掉了。

盡管林媛沒說什麼，許澈還是覺得自己被那個理發店老闆背叛了。明明是他們兩者之間的事情，還非要扯上林媛。

從那之後，許澈對那個老闆朋友的濾鏡便碎了一地，不是林媛帶着他的情況下，他再也沒有主動踏進過那家店。

兩人合計了一下，又搜索了一番在回家路上能遇到的理發店，終于鎖定了一家名為“發之緣”的理發店。

雖然是在上學路上，但許澈之前上學總是卡點，很少有機會左右來回看路邊，對這個理發店并不熟悉。

路上的車很多，兩人各自騎着車，相互之間的動作沒再像在學校時一樣來回打鬧，變得收斂不少，甚至因為撲面而來的烈風，連話也沒說幾句。

車把下面的燈因為拐彎而揮來揮去，照在蒙着一層土的油柏路面，照在漫步而行的路人身上…

“你是不是也該剪頭發了。”許澈扭頭看着孟玳，看着他隻有一個指節長度的頭發說。

“剪不剪都行。”孟玳說着将車子停在了路邊。

“确定這家嗎？”許澈看着路邊那個招牌缺點少橫，依稀從五顔六色的燈光中看出來是“發之緣”三個字的理發店有些不确定。

“那去哪？”孟玳從電車上下來，看着他繼續說，“方圓百裡，除了小區對面，就這一個理發店了。你還想跑到哪去。”

“那…行吧。”盡管許澈對這個名字掉了半拉，門上全是泥點子的不靠譜理發店存在質疑，但仍是沒有放話說要去小區對面的理發店。

兩人将車鎖好，一前一後地朝着理發店走了過去。

門口站着個吸着煙的男人，灰白色的霧在他的周圍散開。

許澈看了他一眼，悄默聲地朝着旁邊側了側，繞開那個男人，撩起了理發店厚重的簾子。

“老闆人多不？”他說着話，快速地掃了一圈。

店裡的人不多，除了一個已經捂上塑料薄膜，等在旁邊的大媽外，就隻剩下躺在躺椅上的一個大哥和正在低頭工作的老闆。

許澈放下心，朝左移了移，等身後的孟玳進去之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就還有一個人。”那個老闆擡起頭，看了兩人一眼後又迅速低下了頭。

許澈和孟玳坐在了角落的沙發上，各自玩起了手機。

店裡很安靜，隻在那個吸煙男人進來時發出些響動。

網上的發型很多，摩根燙，錫紙燙，紋理燙…讓人眼花缭亂。但大部分造型都是看臉，看頭型。

“你覺得，我燙個羊毛卷會怎麼樣？”許澈歪着腦袋，在孟玳的耳邊說。

“嗯…”孟玳思考了一下，“應該會不錯。”

“行，就這個了。”

老闆的動作很熟練，沒多久便将大哥的面部刮得平整，許澈看到那個大哥從理發椅上站了起來，十分自覺地站了起來。

老闆出乎意料地喊了那個剛剛在外面吸煙的男人，許澈有些尴尬，兀自伸了個懶腰，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又懶洋洋地坐回了小沙發上。

旁邊傳來一聲短促的笑聲，許澈看了他一眼，自己給自己找補：“給這兒坐得我都困了。”

“一會兒吃什麼？”許澈沒聽到孟玳的回話，又起了個話題。

“你有什麼想吃的嗎？”孟玳和他一起出來吃過幾次飯，知道他這麼說是已經有來了想法，順着他的話問。

“有。”許澈嘿嘿笑了一下，“我想吃燒烤，咱來一會兒去南大街打包點燒烤吃吧，最好再整隻烤魚。”他說着啧啧兩聲，咽下了并不存在的口水。

“行。”孟玳點了點頭，看着理發師的動作。

頭發經過推子的加工，一簇簇地劃過肩膀，掉在白色的地磚上，很顯眼，讓他忍不住想要幫着将其掃到撮灰鬥中。

等到許澈從旁邊站起來，走到那頭洗頭的地方，他才緩慢地移開視線，看着那邊躺在洗頭椅上的許澈，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

他還記得，他短胳膊短腿的時候，總覺得那個黑色的椅子會吃人，每當他爸或是他媽把他撂在那個椅子上的時候總會哇哇地哭，隻有被抱在懷裡的時候才會安靜下來。

黑色的椅子明明不會動，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它産生恐懼。在許澈從上面下來時，他走過去看了兩眼，無數人躺過的椅子中凹下去一些，仔細看的話甚至能描摹出一個人形。

走回理發椅的兩人開始來了簡短的對話。

“燙成羊毛卷可以嗎？”許澈說。

“好像不夠長啊？要是羊毛卷的話可能會炸起來。”老闆向上掀了掀許澈的頭發。

“沒事。”

……

對話之後是長久的安靜，孟玳又回到了之前坐着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