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自是無不可,當即轉去了他們平日裡經常散步的那條小路上。
山林裡安靜的隻有他的腳步聲和走動時衣物的摩擦聲。他想跟假葉說些什麼,可無奈雙手沒有空閑無法與假葉交流,隻得作罷。
假葉一路上被安安穩穩地抱着,偶爾的搖晃更是催人疲憊。他一邊警醒着自己要時刻保持警惕,一邊卻又因為退化的身體狀态和沒有完全恢複的力量不得不犯困。
就當他決定索性在奎因懷裡好好休息的時候,整個人突然一驚,冷眸凝視向他們身後。
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颀長的身影,他看上去似乎平平無奇,隻不過纏繞在臉上的繃帶有些惹眼,可假葉清楚地明白眼前人的實力。
他的零力并未因變小而變弱,隻是還沒徹底恢複。但如今的身體實在過于幼小,真要打起來他恐怕無法确保正抱着自己的奎因完好無損。
奎因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轉過了身。他看見來人的一瞬間身體就立刻繃緊,清亮的眼神一點點暗沉下來,眼底燃燒着兇狠龇牙喉腔發出低嗓的嘶吼。
叛徒,太極俠岚,山鬼謠。
“假葉。”山鬼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仿佛被砂紙磨砺過一般,“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假葉看着他曾經的手下,如今的敵人,臉上突然浮起一抹微笑:“背叛我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關心我?現在想回昧谷?”他臉上的表情忽然消失,隻餘下幽深的冰冷,“晚了。”
“我從來沒有效忠于你,也不會再回到昧谷。”山鬼謠淡淡道,“我隻是感覺到一股明明是假葉的零力但是卻那麼的小。”
山鬼謠擡起手臂手指輕捏,視線剛好透過去印出假葉現在的模樣。
假葉手指輕輕在奎因肩膀上敲打着,聞言,有些好笑冷聲道:“所以是打算過來看看能不能殺了我,是嗎。”
山鬼謠道:“我感覺得到你的零力并沒有變弱,目前而言我打不過你,但卻能讓那隻重零自此消失。”
假葉臉色倏地結了冰,強大的威壓猛地鎮壓下來,周圍的樹梢似乎都在因恐懼輕顫:“你威脅我?”
山鬼謠悶哼一聲,身上未好的傷此刻隐隐有崩裂的迹象。他很快平複了呼吸,深深地盯了假葉和奎因半晌,幾個起落,身影就消失在他們視線的邊緣。
“隻是來看看你的醜樣罷了。”
假葉眯了眯眼睛,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如毒蛇一般冰涼危險,下一秒就要擰斷敵人的脖頸。
他又拍了拍奎因的肩膀:“離開這裡。”
奎因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意識到假葉并不會因為他的步伐過大而感覺不适,因此放開身手,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原地。
黃昏凝固在天邊,绯色倒映在清澈的溪流中,揉碎了粼粼的暖光。
方才假葉說要來河邊看一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于是他們來到了這條熟悉的河流旁。假葉從奎因身上下來,凝視着河流裡自己的身影。
皮膚很白,眼睛深處仍是漠然的冷,卻被平滑線條修飾的失去令人窒息的沉溺感。他看了又看,甚至動手捏了捏自己的臉,費了好一番時間,終于接受了自己是真真正正變小了這個事實。
真的很不習慣,如果是附體那還好說,但是這是假葉自己的身體。
他目光一撇,看到河流中另一個人的倒影。他此刻正站在假葉身後,右手蠢蠢欲動地伸出又放下。
假葉心裡泛出一點疑惑,決定按兵不動,看看奎因到底要幹什麼。
奎因隻感覺到了巨大的矛盾和糾結。他腦子裡閃過站在這條河邊的無數個黃昏,假葉伸手去摸他的頭頂,狹長的眼睛裡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暖色的餘晖從他身後打落在眉眼,下半臉被光模糊一片。可奎因堅信假葉是笑着的,是不帶多餘情緒掩飾的。
指尖傳遞來的酥麻感通過手臂直抵心髒的位置,他左右看了看,又确定假葉正專心于自己的倒影,于是大膽地伸出手去碰假葉的頭。
他肖想過很多次了,這一次——
“你在幹什麼?”
奎因渾身一顫,伸了一半的手順勢向上繞過一圈背到了背後後退了幾步。他假裝無聊地散步,背着手佯裝鎮定地在原地繞着圈,聞言帶着驚訝地擡頭比劃:
我在散步啊。
假葉看着奎因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正當奎因臉上的僞裝險些破碎的時候他突然搖了搖頭,唇角的弧度勾起奎因愣在那裡。假葉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稚嫩和努力讓自己有威嚴的語調,可奎因卻從其中聽出了讓人不存在的心髒狂跳的寵溺,或者是調侃?
他愚鈍地想了想,不太清楚所謂“寵溺”到底是何種模樣,自己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但是現在也甘願把它,把這種感覺,自此定性在這個日落。
他聽見假葉說:“我都看見了,小朋友。”
故事以一個擁抱告終。
假葉走近奎因,在他面前站定。他努力揚起頭,隻能看到奎因的下巴,下一秒奎因就蹲下身子與他平視。
他伸手胡亂摸了一把奎因的頭,神情冷淡道:“我摸了你的頭,作為交換,允許你摸我一下。”
奎因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猶猶豫豫着伸手,期間多次打量了假葉的表情,沒見他反對,手終于落到了假葉的頭上。
小孩的腦袋圓圓的,發絲被陽光曬得有些燙,摸起來很舒适。奎因沒敢過多停留,很快收回了雙手。他眼睛裡流動着興奮的光,看得假葉也不由得心情舒暢了很多。
假葉有些别扭地再度對奎因伸出了雙手:“給你這個權利,抱我回昧谷。”
奎因連忙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把假葉抱起。突然,他感覺手裡一空,接着整個人被緊緊勒住,鋪天蓋地的灰黑遮蓋住他的視線,熟悉的氣味撲了他滿懷,奎因的思維宕機了那麼瞬間。
……假葉大人變回來了麼?
奎因怔怔地想,手下意識地收緊,捏着對方衣圍上環繞一圈的鴉羽,與他貼合在一起。
“小朋友。”
他感覺假葉的胸腔發出了震鳴聲,連帶着他胸口也沒有規律地跳動。此刻假葉的聲線恢複了原樣,聽起來比方才多了清冷的性感。
奎因的耳尖似乎泛起了紅潤,又或者隻是奎因自己認為自己還有人類特征的錯覺。若不是發絲遮蓋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窘迫的模樣。他有些失神地等待假葉的下文。
“抱了我那麼久,該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