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楓扭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趙洋,又看向他。
“其實還找了夏青,”齊楓搖了搖頭,“那是6月初,房東說你從2月就生了病,是夏青一直在照顧你,你在5月13号突然離家出走了,夏青出門找你,但再也沒回去過。”
“我們隻能去學校找你和夏青,那時候你已經錯過了畢業答辯,你的室友說你的老師帶着你師兄師弟全世界找你,後來老師硬是給你留了兩年的學籍,而夏青他的同學老師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随着齊楓的叙述,徐長嬴仿佛又被拉回了那個炙熱混亂的夏天,他用勁扶住了料理台才站穩,這時他聽見趙洋輕笑了一聲:
“那時我還在想完蛋了,我以為你倆傻逼殉情了。”
徐長嬴瞳孔微張,他盯着趙洋,對方也擡起頭回望着他,“我知道夏青那人性格古怪,但是他确實比我們更喜歡你,這也是我們四個能玩在一起的原因,所以我相信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裡,他一定知道。”
“但是我怎麼都找不到他。”趙洋坐在了餐桌旁,低聲道,“直到三個月後,我在學校,齊楓已經進市局上班了,我們倆收到夏青同學的電話,說夏青回去領了畢業證。我們還很納悶呢,夏青也沒有畢業答辯,他領什麼畢業證?但是我們還是趕緊跑回北京找他。”
徐長嬴走了過去,趙洋卻不去看他,他狠狠搖了搖頭:“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能夠猜到了。夏青變成了徹徹底底的林家人,我們再也聯系不上了他,我不甘心,我蹲在林家門口,蹲了幾天,蹲到了林殊華。他和我說他的極優性alpha表弟高燒把腦子燒壞了,得了逆行記憶障礙,他的長期記憶停留在他父親去世那段時間,什麼高中還是大學,都想不起來了。”
徐長嬴蹲了下來,擡起頭望着趙洋的臉,輕聲道:“趙洋,已經過去了,我以後不會走了。”
趙洋攥緊了拳頭,他别過臉固執地繼續道:“我對林殊華說我又不是找夏青的,我是來找徐長嬴的,他說他知道徐長嬴和夏青關系好,已經問過了,夏青不記得。我都不記得我當時罵了什麼難聽話,那個死正經最後答應我,夏青回國了就讓我和他見一面。所以我們又等了半年,等到夏青過年從美國治療回來。”
說到這,趙洋居然笑了一聲,“那天是大年初二,我和齊楓站在林家别墅的花園門口,夏青,不,夏青坐在裡面看書,他看上去一點毛病也沒有,他擡起頭看着我們,問你們是誰?我們倆站着看了他一會兒,掉頭就走了。然後林殊華就追了出來,對我們說——
以後就算遇到夏青也不要說我們是同學,因為林家沒有告訴夏青他爸死後的事情,這樣對大家都好。”
徐長嬴猛地睜大了眼睛,愣在原地,而齊楓也走了過來,輕聲道:“夏青的長期記憶停留在他父親剛去世的那一節點,林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林殊華的意思是不想讓已經記不起來的夏青産生多餘的誤會,并且夏青對林家多一分歸屬感,林家也會多集中一分資源投注在他的身上。”
齊楓站在徐長嬴身邊,艱難扯出一絲笑:“所以,趙洋他嘴上罵着夏青,但他從未對夏青提過過去的任何一件事,我們也一直和夏青假裝陌生人。”
在這些年裡,留在國内的三人早已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林殊華給出趙洋的承諾也是真的,林家将夏青視若本家親生子,就算他還随着父姓,但将所有的資源都加注在他的身上,26歲接手興安集團的核心産業,不僅已經是公認的興安集團繼承人,還是前途無量的青年科學家。
而趙洋和齊楓也在世道裡摸爬滾打,走上了屬于自己的普通人生之路,與身價百億的興安繼承人再沒有一絲聯系。
安靜的屋子裡隻有廚房滴答的水聲傳來,三人相對無言了很久,徐長嬴卻突然笑了,他握住了趙洋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你真的挺有種的,趙大少爺。”
說罷,他直接站起身,揉了揉齊楓的頭發就施施然進廚房起鍋燒油了。
齊楓看了看徐長嬴,又扭頭看了看趙洋,不知所措,索性踢了一腳趙洋的小腿:“你說話呀。”
趙洋依舊沉默,猛地站了起來,進廚房剁魚去了。
不出三秒,齊楓就聽見了倆人的互罵聲。
就像八年前一樣。
“當時在美國,醫生和我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當alpha,一個是當beta,隻是當alpha需要去申請一個匹配度高的Omega結婚,我問當beta需要結婚嗎?醫生說不需要,所以我就說我當beta。”
徐長嬴喝酒是越喝越清醒,齊楓是越喝越困,而趙洋是完全不能喝,一杯就關公附體,臉紅的可怕。
徐長嬴開玩笑般地說着當年治病時候的經曆,而齊楓卻趴在桌上眼淚狂流,口齒不清道:“結婚就結婚呗,你怎麼能變成beta呢,你是不能當beta的……”
趙洋好像已經睡着了一聲不吭,徐長嬴看着齊楓就覺得好笑,他一邊回憶一邊開口道:“過了一年我去複查,我問醫生,覺得我哪裡變了。”
“醫生說,我現在能好好說話不揍他了,我就說當beta明明比當alpha好,醫生說我說的對。”
趙洋突然掙紮着擡起頭:“你高中時候天天說這些話,我以為你是哄夏青的,誰能想到你是真的這麼想的。”
徐長嬴支着下巴,眼神清明:“我從來不對你們說假話,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趙洋頭越來越低,最後含混道:“你胡說,你今天一直就對夏青鬼話連篇。”
徐長嬴看着一桌狼藉,和已經睡過去的兩個人,半晌,他對着空氣說道,“對的,我以後也會一直對他鬼話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