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

那是我九歲、悟十歲時候的事。為了慶祝神子大人十歲，五條家要求我們回本家舉辦及歲儀式。

當然我十歲生日是沒有這種待遇的，不過悟特地接了個任務出門，晚飯前帶了個蛋糕回來。

雖然在我有意謙讓下，大半個都讓她吃了。

說遠了。

本家舉辦六眼神子的慶生宴自然規模盛大。甚至于禅院家和加茂家非嫡系的子女都不得參與。

順便一提，禅院家上一代枝葉凋零，再加上傳統大家族那股子難言的封建，以至于如今家主竟都是實力甚至不如我的男人。

在這種場合下，禅院家根本派不出人，幹脆就直接放了五條家的鴿子。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悟不屑地告訴我，說不定禅院内部還在嘲笑五條家居然尊一個女人為神子，不來還能松口氣。

慶生宴當日，悟一直讓我跟着她。因為來往的人很多，身份複雜，所以作為“養子”的我，跟着主家神子是最不會出錯的。

但是直接會面宗族嫡系的時候，我要是還跟在悟身邊就屬于冒大不韪。

讓人尊六眼還能理解，順便尊一尊五條家用于供奉六眼的養子是什麼意思。

悟本來是打算讓我和她一起的，面對長老的指責也不屑一顧，拉着我就要去她的主座上。

但是長老最終用“晃年紀尚小，實力不強。過早暴露在他人眼下就會被人盯上”說服了悟。

作為“出生就暴露在他人眼下”的受害者，悟自然知道被人盯上是什麼樣子。就連我都看到過許多回密密麻麻的暗殺者試圖取“六眼”項上人頭的場景。

她退一步，在五條家萬般保證“本家一般來說不會有危險”後，執意将我的位置安排到她在首座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才放我離開。

結果就在那一天，“一般來說不會有危險”的五條本家混進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的菜鳥殺手。還一混混兩個。

帶毒的線香點燃的位置剛好在我旁邊，本應送上首座的加毒餐點也送到了我的位置。

……自然而然，毒上加毒，我雖然吃得不多，但還是在慶生宴快結束前成功把自己毒倒了。

好在宴會是快結束了。昏迷前的我看着接近散場的宴會，隻看到有一抹耀眼藍色朝我靠近。

之後的事是幾個和善的下人轉述給我聽的。

據說五條家的六眼一怒之下把幾個老頭揍進了醫院，又把那兩個菜鳥殺手翻了出來直接送去私刑。

除此外還撈出不少渾水摸魚沒來得及出手的殺手，差點沒把悟氣笑。她提着那幾個殺手丢在醫院的長老面前，語氣平和又殺氣騰騰：“這就是你們說的，‘本家一般來說不會有危險’？”

好在那次，兩種毒素意外相沖，以毒攻毒，再加上我年紀尚小，等我身體恢複健康，活蹦亂跳跟悟離開本家的時候，甚至五條家的長老們都還在病床上繼續哎呦哎呦。

那以後我出門的機會就更少了。悟每次接到任務出門，都要先問我兩句要不要跟她一起，得了我拒絕的回答就安排好人盯着我，然後才出門執行祓除工作。

那段時間覺得，自己就算是吃軟飯，是不是也有些吃得太軟了。

話又說回來，其實被悟這麼保護着還真有種自己是什麼金貴家養寵物的感覺。忽視掉人格自尊一說，還挺爽的。

回到現在。

夜蛾老師看起來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不過，身為非禦三家出身的咒術師，這種當時被迅速封鎖起來的消息确實也很難打探到。

但是她迅速反應過來：“但是晃君現在已經是二級咒術師了吧？身為咒術師，本就不應該做溫室裡的花朵。悟，你可以保護晃君到現在，不代表可以保護晃君一輩子。”

我看見悟揚眉：“為什麼不行？”

夜蛾老師反複打量她，确定悟是真的在疑惑這件事，隻能無奈地歎氣：“就算你真的能夠保護晃君一生，也不代表晃君願意被你保護吧。”

“晃？”悟扭過頭看我。

我舉起手：“夜蛾老師，我願意的。”

可能過去的我還有過叛逆期，不懂吃軟飯的好處，但現在的我可不是那種不知趣的笨小孩了。

抱緊悟的大腿，擁抱光明未來。

夜蛾老師看起來被噎了一下。

她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分外頭痛：“……不可能給你們分到同一棟寝室的，而且悟，你遲早也要學着自立自主。”

悟感到奇怪：“我需要嗎？反正晃會一直在我身邊。”

說得對。

而且不需要我悟也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這裡有個奇怪的誤區，那就是，同時認識我倆的人似乎都會下意識認為，離開我，悟好像就會變成除了打架什麼都不行的深閨大小姐。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整天待在古老私宅裡做手工或者鍛煉廚藝、修習新娘課程的，是我，五條晃呢？

悟隻是缺少常識而已，而她欠缺的那些東西，五條家的家世完全可以彌補。

悟是完美的。我一直這麼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