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奈特從未如此混沌地睡過覺。
一方面,周圍安靜的環境、舒适的沙發,乃至空氣中熟悉的味道都讓她十分安心;
一方面,她斷斷續續做着噩夢,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她也欠那維萊特一次回報,他極有可能以此來抵消兩人之間的婚姻。
露奈特夢到那維萊特把她綁在地上,他杵着象征着權利的手杖,睨視她。
冰冷的嘴裡說着更為冰冷的話:“憑你,也配要挾我?”
然後,他揮手不知道從那裡掏出一柄匕首,面無表情地對準露奈特的脖頸——
“不,不要!那維萊特——”
露奈特睜開眼,猛地從沙發上彈起,身上披着的藍色外套滑落至地上。
她眼神朦胧地偏過頭,對視上那雙和夢裡一樣的眼眸。
雖然眼前這雙眼睛遠不及夢裡的那般冰冷,露奈特依舊打了個寒顫。
那般驚恐的大喊,看向他時那麼害怕的眼神。
那維萊特大概猜到了自己在她夢裡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他覺得露奈特會做這種噩夢,定是因為他剛才的冷漠讓她有所介意。
那維萊特歉意地歎氣:“抱歉,最近工作實在很忙。剛才沒注意語氣……是不是吓到你了?”
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讓露奈特逐漸清醒,她意識到眼前的一切不再是夢。
想起剛才自己因着夢魇大喊醒來的場景,露奈特恨不得拿衣服蓋住臉。
“不是……我……”
露奈特很難解釋,她發現桌上的玻璃杯變空蕩了,立馬轉移話題問:“怎麼樣?水好喝嗎?”
“嗯,不錯。”
那維萊特點評道:“純淨清澈,入口後餘味甘甜,帶着樹葉的清香。”
“所以,那維萊特喜歡嗎?”
露奈特看着他,目光灼灼,琥珀色眼眸像兩枚熠熠生輝的寶石。
那維萊特點頭:“喜歡。”
“喜歡就好!”
露奈特松了口氣,這說明,她猜對了。
露奈特下定決心——
下一次,她會讓他承認喜歡她。
正義是由法律來判定的,恩情與回報遲早會抵消。
隻有喜歡,無可代替。
就像她喜歡自由、喜歡機械學,哪怕身處牢籠,也不會停止追求。
可是,喜歡一個人……
是什麼樣的呢?
又會因為什麼原因喜歡一個人呢?
露奈特搖搖頭,決定先找泰伊絲解決租房問題。
她起身拿走玻璃杯:“那維萊特,我去找朋友有點事,下次再來看你哦!”
那維萊特想說,不用這麼麻煩,畢竟他一次都沒去找過她。
可看着露奈特澄亮純粹的眼眸,他隻能點頭:“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露奈特俏皮地眨眨眼睛:“有那維萊特在,不會有危險的。”
少女帶着笑意的臉上滿是對他的依賴,那維萊特看得移不開眼,沒忍住握緊了拿筆的手。
等到露奈特輕快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那維萊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嘴角在上揚。
他一愣,恢複沒有表情的模樣,繼續投入工作。
這麼一對比,他不僅比不過楓丹絕大多數丈夫,甚至做得不如露奈特那麼好。
她學業繁忙,又有自己的朋友需要見面,卻還是先來找了他。
那維萊特愧疚地垂下眉眼。
他得快點忙完,邀請露奈特一同做點什麼事,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窗簾遮住了絕大多數光線,屋外的楓丹開始步入一天正軌,泰伊絲卻還在夢裡跟巴西爾進行決戰局辯論。
泰伊絲是家裡唯一的孩子,擁有着足夠幾輩子不愁吃穿的家業,去楓丹科學院隻是走父母既定的路線。
如果能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方向,她可能會成為一名科學家;如若不能,她便回家接手家産。
相比一般熱愛科學的、家境貧窮想靠科技改變生活的學生,泰伊絲絕不會拿周末的時間來學習。
她的人生宗旨是:睡到自然醒,錢錢自然來。
所以,女仆第三次敲門時,泰伊絲沒好氣地操起枕頭扔了過去:“幹嘛?不是說了我會起來吃中飯的嗎?”
催催催,工作日催也就算了,周末還不讓人睡個好覺。
見女仆一臉尴尬地看着她,露奈特說:“是我,泰伊絲,我來找你……有點事。”
下一秒,門打開,頭發淩亂的泰伊絲一把抱住露奈特:“露露!你真好,周末就一大早來找我玩!”
露奈特如實相告:“其實,我是來找泰伊絲幫忙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