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湘蘭将那搗成泥的藥材裹在柔軟的紗網中，覆蓋在原随雲的眼上，這才開口問道："原公子，你覺得怎麼樣？"

冰涼的藥汁在他眼上蔓延開的那一刻，原随雲隻覺得沒由來地緊張，但在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中，他忽而聽得蔺湘蘭的聲音，竟然蓦地也跟着放下了心來，他應道："沒關系，我很好。蔺姑娘放心便是。"

這接連十日裡，都是蔺湘蘭負責照顧原随雲，除卻敷藥換藥，日常的飲食起居，也都是蔺湘蘭和原随雲身邊的女侍忙前忙後，合力照顧。用系統的話來說，原随雲對她的好感直線上升，隻差一個契機，蔺湘蘭就可以成為原随雲永生難忘的白月光了。

"你這次打算怎麼做？不會還是要當着他的面，再硬接一掌吧？"

"不知道，沒想好。但消失肯定是要消失的。"蔺湘蘭聳了聳肩，将藥碗端了起來，說道，"我在這個世界裡又沒有得罪什麼人，更沒有什麼國恨家仇，想讓我挨上一巴掌，肯定是有點難度的。不過，你說……原公子的眼睛，真的沒救了嗎？"

系統沒想到蔺湘蘭話鋒一轉，問了這個問題，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嗫嚅："啊，這、這個嘛……有劇情的修正力在，大概率是好不了了的。更何況，這所謂的天道放過了他十五年，如今，也到了要收回他雙眼的日子了。不管怎麼說，你和你那位師父都已經盡力了。"

這話并沒有起到多大的安慰作用，反而是讓蔺湘蘭垂下眼，又一次幽幽地歎了口氣。

每一次穿越，蔺湘蘭都會感受到原主所有的情感，所以上一個世界她對金人如此切齒，如今這個世界，她對病患自然更是挂心。這樣一來，她難免在每一個世界裡勞心勞力，但是，宿主上一個任務就順利過關了，這次也一定可以的。

于是，想到這裡的系統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麼多餘的話安慰她，而是選擇了沉默。

*

很快，最後一天就到了。今日過後，原随雲不必再整日蒙着紗布，而這藥方的結果，很快就也能見分曉了。

雖然想到在劇情修正力的作用下，這次結果大概率隻會失敗而不會成功，但一想到原随雲的反應，蔺湘蘭卻也難免忐忑。

這一日的她，坐在原随雲面前，緩緩揭開纏繞着他多日的紗布。而原随雲閉着眼，感受着眼上的重量一點一點輕了下去。他眼睫輕顫，滿懷希冀地睜開了眼。

"原公子，你覺得怎麼樣？"

蔺湘蘭的聲音傳過來，他轉頭望去，便見那俊秀的纖纖少女擰着眉，朝他看過來，雙眸中像是燃了一簇星火，灼熱得快要把他的心燙傷。

他沖着蔺湘蘭微微一笑，說道："放心吧，我很好，我還看得見。"

聽到原随雲這樣說，蔺湘蘭總算是松了口氣，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原随雲，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總算是沒有辜負師父的期待。"

蔺姑娘身上的藥香，像是一場綿綿春雨，降在原随雲身邊，将他溫柔地擁抱住。于是，原随雲也跟着笑起來，他擡手，輕輕拍了拍蔺湘蘭的肩，說道："你看吧，我就說，你一定可以的。我一直都相信你。"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世界被漫天血雨覆蓋。

*

蔺湘蘭到底沒能治好原随雲的眼睛，問題出在了蠱蟲上，那蠱蟲毒性太強，到底傷了原随雲的眼睛。蔺湘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反倒是原家上下，并沒有因此責怪她，反而是在第一時間想要安撫蔺湘蘭，是以這幾日裡，類似于"你已經盡力了""我兒子的命早就是如此了，你不必太過自責"這樣的話，蔺湘蘭已經不知道聽到了多少遍。

可她如何不自責？這麼長時間來，蔺湘蘭向來以為自己是可以救得了原随雲的。可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蔺姑娘，你不必難過。"原随雲聽蔺湘蘭不說話，伸出手似乎是要撫上她的面頰，最後卻隻是在一片黑暗中作罷，他說道，"我說過了，我延續了十五年的光明，我已經知足了。說起來，我還應當感謝你，在我人生尚且還能看到的日子裡，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根本不怪你，所以，你也不要怪自己，好嗎？"

蔺湘蘭強忍着酸澀，低下頭去，悶聲擠出一句話來："……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