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日暖,楊氏夫婦吃過晚飯,包惜弱在燈下給丈夫縫套新衫褲。楊鐵心将打好的兩雙草鞋挂到牆上,一轉身,他就又回憶起日間耕田壞了犁頭,對包惜弱道:“對了,我剛才才想起來,咱們家的犁頭有點壞了,明兒我送去給東村的張木兒,讓他加一斤半鐵,再好好地打一打。”
包惜弱手上動作不停,隻笑着柔聲應了一句:“明日還是我去吧,在屋子裡待得久了,悶得很,我也想出去走動走動。”
她話說了一半,卻不知怎得想起蔺湘蘭來,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也不知道阿蘭妹子怎麼樣了。她雖然總是寫了信來,但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要是能和她見一面就好了。我也總能放心些。”
楊鐵心正想要說些什麼,忽而就聽得一陣拍門聲傳來,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楊鐵心站了起來,說道:“你且坐着,我去開門。”
楊鐵心說着,便去開了門。包惜弱擡眼望去,便隐隐見得楊鐵心似是一怔,接着,她便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飄了過來:“楊大哥!小包姐姐!你快收拾收拾行囊,跟我一起走吧!金人帶了兵,要過來拿人呢。我已經叫了郭大哥他們,到時候在村口彙合!”
是蔺湘蘭!她不是和顔烈去臨安府過生辰,怎得這時候便回來了?
包惜弱還待再聽,楊鐵心就已經打開了門,而蔺湘蘭猛地跨進門來,還一不小心絆了一跤,楊鐵心忙道:“别着急,有什麼事情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蔺湘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說道:“來不及解釋了,快跟我走吧!再不走、再不走怕是就來不及了!”
聽到蔺湘蘭的聲音,包惜弱也跟着猛地起了身來,出門喊道:“好妹子,是你回來了嗎?”
“小包姐姐!快,快收拾行李!我們一起走!”蔺湘蘭從楊鐵心身邊探出了頭來,沖着包惜弱招了招手,說道,“丘道長之前的事敗露,金人派兵來追我們了!我們得快點離開牛家村。”
包惜弱見蔺湘蘭急得臉色發白,連忙走上前去,給她順了順背,說道:“好妹子,你先不要急,怎麼回事,慢慢說來聽聽,有什麼事,你楊大哥會想辦法的。”
怎麼能不着急啊。
蔺湘蘭歎了口氣,默默腹诽,但卻還是把這幾個月來的事情盡數道來。
原來,蔺湘蘭那日見到了藏在後山亂墳處的顔烈,不是什麼好人,而是大金國的王爺。當時的蔺湘蘭見他傷痕累累,奄奄一息,本當他會活不過一晚,所以一時生了恻隐之心,将他救下。
可誰知,就在昨天,顔烈帶她去臨安府過生辰時,竟然半途離去,蔺湘蘭一時起疑,就跟了上去。
哪成想,這不跟不要緊,一跟就跟出了大麻煩來——那家夥本不叫顔烈,而是叫完顔洪烈。王道乾被丘處機殺死,他們找不到兇手,便要在這丘處機到過的牛家村裡抓幾個村民頂罪。
顔烈騙了她,明明蒙受她救命之恩,卻仍是要帶金兵滋擾牛家村。包惜弱最是心善,聽蔺湘蘭這樣說,眼圈頓時紅了三分,哪怕眼下又不是感慨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歎了一句“好妹子,你受苦了”,這才匆匆準備收拾行囊去。
當然,由于事發突然,楊鐵心和包惜弱顧不得收拾些什麼貴重的東西,簡簡單單收拾了行囊就要離開,可誰知,他們一出門,就忽而聽得遠處隐隐有馬蹄之聲四面圍困過來。
蔺湘蘭眉頭微微一皺,手中長鞭抖落開來,轉頭對楊鐵心說道:“楊大哥,你護好小包姐姐。我過去看看去。”
說着,蔺湘蘭足尖一點,便縱身向着馬鳴蕭蕭處急奔而去,包惜弱見蔺湘蘭消失在風雪中,心下更是焦急,說道:“你、你快去看看湘蘭妹子,她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那麼多官兵?”
楊鐵心自然明白這一點,從牆上摘下鐵槍握在掌中,轉頭道:“惜弱,你且拿些利器防身,我去看看!”
楊鐵心同包惜弱說話之間,牛家村四面圍困過來的人聲馬嘶早就亂成一片,而站在屋外的蔺湘蘭橫眉冷目看去,便見大隊兵馬早就将村子團團圍住,衆兵丁手裡高舉火把,幾乎快要映紅了日光。
那些官兵高聲喊道:“捉拿反賊,莫讓反賊逃了!郭嘯天、楊鐵心兩名反賊,快快出來投降!”
然而,這些官兵還未等到楊鐵心,便見一個翠色衣衫的女郎緩步上前,手中的鞭子抽得凜凜作響,她質問道:“不知大宋官家是為了什麼事情,大晚上的,竟然千裡迢迢跑來誣害良民?”
這些官兵不把眼前的女子當回事,反倒哈哈大笑起來,為首的那個人更是上前一步,說道:“小姑娘,這裡沒你的事,乖乖回去和你的丈夫睡覺去。我們捉了人就走,絕不傷你們牛家村的人。”